「怨怨相報何時了,我相信只要一方肯停,時日一久,局勢必定會有所改觀的。」
「不用再說了!如果今日你是來當雲家說客的話,就到此為止!」他厲聲制止,發現口氣似乎太沖,倏地轉緩,「若雪,我不想跟你吵,別在這件事上和我爭吵。走!跟我一起回刀門山莊。」說著便牽起她的手。
「不,你這麼說,是不是表示連雲家人也不會放過?」奮力掙開他的手,她目光灼灼的瞪著他,「回答我!」
刀戒天微惱地瞪著脾氣執拗的天真女人,見她非得要到答案才肯罷休的固執神態,終於不再堅持給了她答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他們再周旋纏鬥到底,我無法保證。」
所以意思是不會了,究竟是她太天真了嗎?她以為刀大哥會為了她放棄。
雲若雪覺悟地合上眼,痛徹心扉,隨後拿出隨身帶在身上的刀門令,一雙哀傷的水眸,瞬也不瞬地瞅著他。
「刀大哥可還記得這快刀門令?你說過我可以拿這令牌要求你一件事。」
「記得。」瞪著她掌心的令牌,他不動聲色。
「好,那我要你自此放過我姐姐,放過所有雲家人!」語氣略頓,接著她又忿恨地喊道:「聽見了嗎?你這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這是劑重帖猛藥,唯有這麼做才能徹底斷絕兩方關係,現在刀戒天雖不殺雲碧瑤、不滅雲家,可日後她無法求雲碧瑤和雲家同樣不殺刀戒天。
她知道碧瑤姐姐好強的個性,也知道刀大哥不是輕言罷休之人,如此纏鬥下去,這情景恐怕會不斷上演,而自己也會淪為被利用的對象,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
倘若是這樣,她會更難辭其咎,所以情願現在就犧牲兩人情意,讓碧瑤姐沒有機會再利用她,另方面亦可成全對娘親的諾言——保雲家周全!
「你說什麼!?」刀戒天語調激昂,一臉無法置信。
何以連她也和世人一樣這般看待他?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的話自她口中說出,有如千刀萬剮般狠狠凌遲他的心。
「告訴我,是我聽錯了?還是雲家人讓你這麼做?」他的若雪不會這樣待他的,一定是雲家人又做了什麼,才迫使她這麼反常。
「沒有,你沒有聽錯。」雲若雪抬起下顎,雙眸晶燦,語氣堅定決絕,「你是大魔頭!殺人不眨眼、雙手染血的大魔頭!我恨你!我好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認識你!」
最後,她索性閉上眼,牙一咬心一橫,決絕話語衝口而出,「我恨不得自此跟你永遠不再牽扯,恩斷義絕!」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想這麼做的,不管是雲家或他,她都不願任何一方受到傷害,可是已經賠上這麼多條人命,她不能再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自私的只顧著自己的幸福。
然則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推得遠遠的,從她的生命裡消失。
「你真是這麼希望?」恩斷義絕?這樣的決絕他無法接受!
乍聞決裂的言詞,刀戒天猛得抓緊她的肩,銳利的眼神像要將她穿透般的狠狠瞪視著她。他情願相信,方才不過是她一時的衝動之言。
「對!」再度掙開他的雙臂,她舉起手中那塊青銅令牌,「還有,這塊東西還給你,這種邪教魔物我雲若雪不屑要!」
說完,她便將令牌往他身上丟擲而去,在他尚不及伸手抓住時,便匡噹一聲落地。
低頭瞪著被她棄如敞屣的刀門令,片刻後,他才神色木然地彎身撿起,如同撿起被她踐踏的真心。
收緊手中的令牌,他恍若失了魂似的輕聲問道:「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這真是你想要的?不會後悔?」
哈,好一個不屑要!哀莫大於心死也不過爾爾,枉他一片赤忱癡心,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傻啊!
一股熱氣衝上眼眶,雲若雪眨了眨眼,壓抑下幾要奪眶的濕氣。
「不後悔!」語氣偽裝得十分果決,現在絕不能功虧一簣,就讓他恨她吧!
「再說一次!」刀戒天大聲叱喝,眼眸染上憤怒的赤色,那塊緊握在手裡的令派幾要被他捏碎。
他好氣,氣她的心狠和言不由衷,氣她用這種方式逼他就範。
「不後悔不後悔不後悔,就算要我再說幾次都一樣,我雲若雪永遠都不會後悔!」
「好,就如你所願!」話聲方止,他奮力將令牌朝天際擲出,接著彎刀一落,凌厲刀鋒劃過,令牌一分為二。
鏗鏘落地的兩截令牌,一半已粉碎,而另一半則形不成形,字不成字。
刀戒天居高臨下的冷睇那塊殘破令牌,薄唇緊抿許久,任由沉默蔓延,彷彿正哀悼跟著支離破碎的心,這塊令牌再也沒有意義了,只是一截斷碎的破銅,不會再有意義。
爾後,他眸色轉為森冷淡漠,將所有心傷埋葬心底,再抬眼望著眼前令他心碎的絕情女子,終於掀啟薄唇,落下兩人正式的決裂。
「從今爾後,我刀戒天和雲若雪就如同此令——恩斷義絕!」
從今爾後,我刀戒天和雲若雪就如同此令——恩斷義絕!
回憶像開了口的閘,任憑翻湧的思緒傾瀉而出。
雲若雪做了好長一個夢,又夢到兩年前和刀戒天的過往,夢到那日教她痛徹心扉的決裂分離。
天翻魚肚白,窗外幾隻麻雀吱喳啼叫,擾斷清夢。
她睜開眼,美目楞然地瞪著上方樑柱和茅草屋頂,然後困惑的轉過屋內簡樸陳舊的擺設,有片刻記不得自己是身在夢境還是現實,直到靠窗的桌案邊,那個雙手環胸、坐在椅上閉眼歇息的男人落入視線裡,她才憶起。
原來她真的在紫竹林的茅屋裡,這不是夢。
她記不得昨晚是何時入睡的,只記得刀戒天在講出求她當他的妻時,她一逕的顧著哭泣,哭得迷迷糊糊的,抑或是她是哭到睡著的?
看來,他是將床鋪讓給她,自己則挨著窗,屈身坐在椅上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