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晚上,足夠她做好心理準備。她點頭回答,「是。」
「什麼時候?」
「國二那年的寒假,除夕夜,我在唸書,而你和媽媽吵得很凶,為了生下我的那個女人。」
「為什麼從來都不提?」
「我以為裝傻,讓媽媽多發洩幾年,她對我的恨自然會事過境遷,不過看來我的想法不對……爸,我想搬出去住,不想讓我和媽媽之間的衝突繼續擴大。」
亦昕這番話讓他更加後悔,後悔從小到大沒有善待這個女兒。
陽光自窗外照進,滿室的光亮讓人精神一振,龔亦昕喜歡這樣的病房,光明、潔淨、溫暖,她更喜歡病人臉上帶著笑,因為這間接表示,她開的刀非常成功。
「龔醫師,我愛你。」男病人手拿一朵玫瑰,送到她面前。
「手術後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她喜歡他的笑,卻沒有回以笑臉,她習慣冷著臉、面無表情地細看手中病歷,習慣對示愛的男人視若無睹。
但她身邊的幾個實習醫師早已忍不住偷笑。
「我愛你,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
病人放下玫瑰,從床側拿出一束金莎巧克力,包裝精美的巧克力上頭還坐著一隻可愛到不行的小熊。
第3章(2)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龔亦昕話說完,就有實習醫師接過他的巧克力,替病人將衣服扣子解開。
「我愛你,愛到每晚睡不著覺,愛到時時感到心悸。」男病患躺在病床上,不死心的告白。
她揭開紗布,仔細審視傷口,傷口沒問題,她動手替病人換藥,貼好紗布後,第一次正視病人說出的話語,她問:「鍾先生,你的心悸是不是在心跳之外,會突然感覺胸口有強烈的撞擊?」
「對,那是因為我愛你。」
「請別擔心,那是因為心臟不正常的放電,我開藥給你,這幾天你好好休息,服過藥後,症狀應該會慢慢減輕。」她雞同鴨講。
「龔醫師,我愛你。」他加強語氣,強烈表達愛她的心意。
她的回應是轉身,對其中一個實習醫師道:「你注意一下鍾先生心悸的問題,看看服藥之後,情況有沒有改善。」
「知道了,龔醫師。」實習醫師回答。
「龔醫師,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向病患微點頭,從頭至尾,她把他的「愛」當成空氣。
退出病房,卻意外在病房門口遇見似笑非笑的姜穗勍,他斜著身靠在門框邊,對她揚揚眉。
被男人這樣子求愛,還能不為所動、處變不驚,他佩服她。
「龔醫師失約了。」
看見姜穗勍,她才想起和他的約定。這幾天忙壞了,她忙著搬家。
「很抱歉,忘記給你電話。」
「我想掛號,但掛號處說你的門診已經排滿,至少要等上一個月,所以……」他對著她,聳聳肩,表達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龔亦昕看看手錶說:「等我十分鐘,陳醫師,麻煩你帶姜先生到醫師休息室等我。」
「是。」實習醫師點頭,示意姜穗勍和他一起離開。
姜穗勍一走,她就轉入另一間病房。
這次她很守時,十分鐘內進入休息室。
龔亦昕看一眼姜穗勍,她走近拉一張椅子,與他面對面坐下。
「姜先生,你想和我談什麼?」她開門見山、單刀直入的問。
「你可以要求我請你吃飯,我們一面吃一面談。」
他知道,雖然已經兩點鐘,但她還沒有吃午餐,照她這種方式折騰下去,她在成為心臟科權威醫師之前,恐怕會先成為腸胃科的病號。
她扯扯唇,扯出一個不算笑的笑。
「我今天下午沒排手術,和你談完之後,我自然會去吃飯。姜先生,有話請直說吧,我還真的有點餓了。」
這種女人他還是第一次碰到,想起她對示愛病人的態度,忍不住再度失笑,但他很快恢復正常,直接說:「我和幼琳是好朋友。」
只是朋友?她不以為然地扯了扯唇角。
母親炫耀過許多次了,就算不是對著她說,她也聽得明明白白。
姜穗勍,大企業的第三代,接任董事長後不久便將事業版圖擴大,他是個有能力、有魄力,帥到讓人心動的青年才俊。
被這樣的人追求,任誰都會感到幸運,比起他,方沐樹的存在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但她不打算拆穿他,再問:「然後呢?」
「前陣子,我和她深談。」
露餡了吧,都能夠深談了,怎麼會只是朋友?她雙手橫胸,等待他的後文。
「幼琳生病了,她病情不輕,但她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病,她擔心的是你不原諒她。」
她在心底嗤笑一聲。連「家醜」都對他說了,看來兩人交情匪淺嘛。
「你們之間發生過的事,她已經告訴過我,她曾經為此向你表達歉意,但是你的表現……不像個姊姊。」
批判她?一個不明就裡的人,憑什麼這樣大聲說話?!
「你認為我應該有怎樣的表現?」
「那些事已經過去很久,而親人畢竟是親人,就算她年幼無知,曾經做過許多錯事,你就不能看在她生病的份上饒過她嗎?」
饒過幼琳?她真是哭笑不得啊。誰能夠不放過公主,向來只有公主不放過奴婢吧?
「我明白,也許你對於男朋友被搶這件事無法釋懷,可那個時候的幼琳也小十五歲,年紀小到無法考慮太多,她只是單純的想要和你競爭,並非真正愛上那個男人。」
「然後呢?」他不提方沐樹還好,可是他提了,踩到她的弱點和底線。臉色丕變,她再不是那種置身事外的表情。
他看了卻以為,那件事真的傷她很深,而龔亦昕則覺得,自己被剝下保護膜,赤裸裸的在他面前、毫無防備。
「這件事,你無法原諒幼琳嗎?我認為,就算真的有錯,那個男人該承擔得更多,是他見異思遷,追了姊姊再追妹妹。」
「所以呢?」冷笑在她腹間擴大。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他憑什麼認為自己有能力化解她和幼琳之間所有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