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將兩人從頭到腳淋得濕透,白秋虎濃眉皺得死緊。他將她的控訴全聽了進去,任由她雙拳施展暴力,他的心因為她的話而強烈震顫。
他只能用更多的耐心來安撫她的情緒,一下又一下拍撫她因為哭泣而顫抖的背。「我們上車,我慢慢說給你聽,你這樣淋雨會生病的。」
「我不要!我不要!你為什麼要突然對我好,然後又不要我?我想知道究竟為什麼!你會不會現在對我好,下一刻又把我拋到九霄雲外?」
體內的酒精在翻騰,雖然她有著海量,但也讓她繃緊的情緒因這一場沒有預期的大雨而跟著排山倒海般爆發。
他自己淋濕沒關係,但他不能讓她淋雨,何況還是這麼大的雨,於是他牙一咬,只好將她攔腰抱起。
「白秋虎,你幹什麼?!」她雙手掙扎著。
他將她塞入後座,再關上車門,自己則坐上駕駛座。
「白秋虎!你回答我呀!我不要上你的車!」
「先回我家,你想要知道什麼,我通通告訴你,我只求你不要再淋雨了。」他側轉過身,看著她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的容顏,心窩揪痛著。
她瞪看著他,吸了吸鼻子。「你最好交代清楚,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長久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一旦爆發,卻是這麼的一發不可收拾。
他將原本放在車裡的外套拿給她。「你先披著,很快就會到我家。」
因為車上的冷氣讓她打起寒顫,她只能先將他的外套蓋在身上。
白秋虎將車子駛入大雨之中,五分鐘後,進入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在停好車之後,他緊牽著她的手,半拉半推地將她帶進電梯。
他帶著她坐上電梯,走進他家,就像那一年,她淋濕之後,他帶她回家換衣服,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如今卻是人事全非。
「你先去洗個澡,我去幫你買一套運動服。」他柔聲哄著。
「不要。」她綁著馬尾的長髮早已凌亂,任由雨水及淚水流滿臉。
「家琪……」他在公司是能呼風喚雨的總經理;在女人堆裡,他也能強勢主導感情的進展;只有一遇上她,他總是多了幾分無可奈何。
「不要!你幹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明明就不要我了。」她緊緊牽著他的手,眼裡仍是溢滿淚水。
「來。」兩人身上都滴滴答答的滴著水,他只好將她牽進他房間裡的浴室,放下馬桶蓋,讓她坐在馬桶蓋上,再拿起毛巾,擦拭她那一頭一臉的濕。
「去高雄的前一天,你是怎麼告訴我的?你說你永遠不會忘了我,會一直跟我保持聯絡,結果呢?我寫信給你,你沒回就算了;我打電話給你,你也不回電,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呀!」余家琪繼續指控,說她藉酒裝瘋也行,說她無理取鬧也罷,反正今晚她是豁出去了。
分離前的那一夜。
雨聲砰砰作響,她和他的心也呼應地怦怦跳著。
大雨淋濕她的制服,他帶她回家換衣服。他對她告白,得到了她同樣心意的回應,兩顆初嘗愛情的心,熱烈地牽引在一起。
他吻了她,是她的初吻,也是他的。
青春的肉體,彼此探索著。
唇與舌,嘗起來的滋味是如此美好,兩人赤裸裸相見,只差最後一步,在最後關頭,他還是強忍住慾火,在本壘前急踩煞車。
「我愛你,家琪,我愛你。」
那一刻,兩人的感情迅速增溫,他不斷地在她耳邊許下愛的諾言,承諾不會忘了她,會每個月回來看她一次,結果諾言從來沒有實踐過。
這三字箴言,束縛著余家琪,讓她想掙脫卻掙脫不了。這些年來,不是沒有人追求她,她也試著與他們談情說愛,可是最後總是不了了之。
男人嫌她冷淡、話少,那是因為她心裡提不起談感情的慾望,在她心中的某個角落,始終留著白秋虎的位置。
最初她是難忘他帶給她的美好,日子一久,變成了一股對他的怨氣與不甘願;她不想談戀愛,不想接受追求,她只想一個人過日子。
此時此刻,白秋虎半蹲在余家琪身前,直視著她眼裡的怒火,他安撫不了她,只好先解開她心中的問題。
「這之間有很大的誤會,都是因為我媽。」
「你媽?」她揚高音調,無法理解。
他伸出手,將她掉落頰邊的髮絲輕柔地順到耳後。
「我當時沒有接到你寫來的信,也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我曾經寫信給你,也都沒有得到你回信;打電話給你,你的手機始終撥不通。」
余家琪搖頭。「不可能。我沒接到你的信,手機號碼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變過。」
她並沒有因為電信公司推陳出新的優惠方案去辦門號,為此還曾經讓余家潔非常不諒解。她堅持不換門號,就是期待有一天能夠接到他的來電。
白秋虎緊牽著她的手,唇上淨是苦笑。「後來,我媽媽過世之後,我在整理遺物時,才發現你寄給我的信都被我媽媽半路攔截;還有我請我媽媽幫我寄的信,也全沒有寄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怨恨這麼多年全怨錯了人?
「家琪,別讓自己著涼了,你先洗個澡。這是個很長的故事,等你洗完澡我們再說。」他輕聲哄著,這輩子的耐性,就只對她一個人。
她仍是搖頭。「我不要!」
「別這樣。我拿我的衣服給你穿,你的衣服全濕了,今晚我們好好談清楚。」
她大眼直勾勾地凝看著他那輕哄的耐性,菱唇抿得死緊。
「好好泡個澡,衣服我會擱在床上。」
她終於點頭。
直到確認她同意,他才離開浴室,在衣櫃裡翻找出衣服,放在床上,這才轉身走進廚房邊的那間客浴。
這是他回到台北之後買下的房子。跟她同個城市,看著同樣的天際,呼吸同樣的空氣,只是他從來沒有勇氣去接近她。
他快速沖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回到他的房間時,她仍在浴室裡;他又走去廚房沖泡兩杯熱茶,端著茶回到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