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頭,大口喘著氣,努力壓下失速的心跳。
「我沒事。」嘴上有股汗臭味,她拿出口袋裡的手帕猛擦,想著回家可能得要用漱口水沖洗個一百次,才能沖掉那股噁心感。
「我就知道他們今天一定會找你或者找我的麻煩。」白秋虎有先見之明,花錢找來一大票同學幫忙。
「所以,你先找人保護你?」她蹲下,抖顫的雙手慢慢撿拾散落一地的物品。
白秋虎跟著蹲下,幫她撿拾。「我找我的同學,很多人都受過他們的欺負,大家團結起來,就可以打敗他們。幸好我一直注意你,要是晚一步,那可就慘了。」他的笑容裡淨是慶幸,沒有說明其實自己是花錢找同學助陣。
白秋虎知道她一定會來找她的姊姊余家潔,於是特別留意,果真讓他也有展現威風的時候。
余家琪聽他這麼說,心裡很感動,可是當她看見他那股得意洋洋,就忍不住嘲諷。
「靠別人,還是一樣沒用。」
聽到她這麼說,白秋虎感到驚愕與挫敗,他原本還想得到她的讚美及感謝。
「我……」
「你隨時都可以帶這麼多人保護自己嗎?」余家琪將散落一地的東西都收好,這才起身。
由於她常常去余家潔班上,雖然不認識白秋虎,但也知道白秋虎這號人物。
她出手幫助白秋虎的事並沒有讓余家潔知道,就怕余家潔會大驚小怪的為她擔心。
余家潔曾經提過,他們班上有只小老虎,家裡很有錢,他爸爸甚至是上一任家長會會長,只是大家都不懂他怎麼會長成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余家潔還說小老虎在班上個性孤僻、獨來獨往,書念得很差,總是包辦倒數一、二名。
「你放心,我一定會越來越強壯,再也不會被他們欺負,也不會讓他們欺負你,我向你保證!」白秋虎像立誓般,口氣鏗鏘有力。
朗朗晴天,余家琪的表情沒什麼波動,只有她那晶亮的眼神透露出心中的歡喜,至於心中的歡喜究竟代表著什麼?小小年紀的她也不是很懂。
她只知道,白秋虎沒有因為她的忠言逆耳而生氣,反而激起了他的鬥志。
更沒料到,她和白秋虎之間因四人幫的牽線,發展出一種意想不到的情緣。
第一章(下)
* * *
余家琪升上國三,繁重的課業讓她得留校上第八堂課,每天踏出校園時,天都已經灰濛濛的暗黑。
一開始她並沒有發現,後來才察覺到那老是遠遠跟隨著她的身影。
這一天,她終於按捺不住,在學校附近的巷弄間繞了兩圈之後,攔下尾隨她半個月的白秋虎。
「你幹什麼一直跟著我?」她的口氣嗆辣,直瞪著白秋虎那不自在的神情。
「我怕那四個人會找你麻煩。」他微赧,狹長的鳳眼有著無法直視她的不自在。
「你太閒是嗎?」她看著他的制服,是附近的一所私立高中,距離她的學校走路約有十分種距離,名聲不太好,只要有錢就可以念。
「反正我不愛唸書,唸書只是混文憑。」他仍無法直視她,她話中雖然總是帶刺,但全身張揚耀眼的活力,會讓他心頭怦跳、耳際發熱。
當白秋虎站在她眼前時,她才意識到,才經過一個暑假,他好像突然長高了許多,不過還是一樣瘦弱,恐怕連輕度颱風都抵擋不了。
「你愛不愛唸書那是你的事,你不要再跟著我,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他們不會找我麻煩的。」
「我要不要跟著你也是我的事,你照樣走你的路,你不要管我。」他的口氣突然強硬起來。
「我不需要別人保護,我可以保護自己。」她不允許自己瘦弱,寧願被別人說胖,也不要風一吹就倒的身材。
「你就讓我跟著,我不會打擾到你的。」他抬起狹長的鳳眸。眼底有著淡淡的哀求。
「我不懂,為什麼會有人把自己弄得像非洲難民,你又不是沒錢吃飯,自己都照顧不好了,還說什麼要保護我。」
余家琪的話對一個青春期的男生來說,實在是一個無形的傷害。
白秋虎頓了頓,眸心有著憂鬱。「你想知道我之前為什麼會這麼瘦嗎?」
「……」她沒說好還是不好。在這個年紀,跟一個男生站在巷口聊天,多少會引來旁人異樣的眼光。
幸好現在是晚餐時間,而她站的地方,離她家還有幾條巷子,應該不會被熟人撞見,不然要是傳到媽媽耳裡,她可能要倒大霉了。
見她不說話,白秋虎當做她認同。「我為了反抗我爸,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故意絕食。」
她詫異,居然是這種荒唐的理由。「你真的很幼稚!居然還絕食抗議?!你是不是男生啊!」
「我的確很幼稚。」白秋虎爽快地承認。
「你真的是日子過得太好了,也不想想看那些沒飯吃的小孩,就算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該絕食抗議。」
「以前覺得身體弄壞了就弄壞了,但被你救了之後我才知道,我不該拿自己的身體當籌碼,我爸雖然會擔心,最後也會顧著我,可是我卻保護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我想保護的人。」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說出口,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沒想到卻對她說出。
「我不知道你和你爸爸的關係如何,但是有爸爸真的很好,不要等到沒爸爸了再來後悔。」她的表情淡淡的,卻有股濃濃的悲傷。
「對不起,我……」白秋虎倏地想起來余家潔沒有爸爸,她爸爸早在她小學時就過世了。
「沒關係,你想通了就好,身體健康才有未來。你不要再跟著我,我真的可以保護自己。」她年紀比他小,卻比他成熟世故,因為她經歷過父親驟逝的打擊,逼得她不得不快速長大。
不過,白秋虎沒聽她的,兩人各有各的堅持,好像在比賽耐力似地。
他總是在校門口等她,無論她幾點下課,他總會等到她,而她也總是走她的,理都不理他,更不在乎他的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