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國三就在這樣詭異的情形下,兩人前後走著,卻連一句話都沒有交談。
小小年紀的余家琪不懂什麼是情什麼是愛,只知道白秋虎這個男生看似瘦弱,卻很固執又霸道。
白秋虎不是隨便說說,無論颳風下雨,只要學校有課,她都可以看見他的身影。
這讓她在每天放學後心頭有著莫名的安心,眼尾總會留心那一道越來越高壯的人影,就從那時候開始,他成為她在青春期裡,埋在心頭無法抹去的人。
* * *
余家琪國中畢業前夕。
這一天午後,雷雨持續的下,下到天昏地暗,仍不停歇。
在一處騎樓裡,余家琪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一臉暴怒地攔下那跟隨的人。
「你白癡啊!下這麼大的雨,你不撐傘也不穿雨衣!」她一出口便沒好氣。
白秋虎像是小狗般甩了甩頭,甩掉過多的水珠,再以手背抹去眼角的雨水,被罵了,他的笑容卻是異常的燦爛。「我沒帶傘。」
他每天都在想她會不會叫住他,從一開始的期望到慢慢的失望,此刻他因為她的開口而感到既驚愕又興奮。
「你家在哪?」
之前,若是遇到下雨天,白秋虎也老是這樣淋雨,可是她都是當做沒看見,愛淋雨就讓他淋得夠,可是今天的雨實在太大,像是用倒得,雨聲像敲鑼打鼓,讓她在氣惱下將他攔住。
「中正路。」
「中正路哪?」
「靠近福利中心那裡。」雖然不懂她為何要問,但他還是有問必答。
「真是有夠白癡的。」
如果以國中為圓心,白秋虎的家跟她家根本是反方向,他居然每天都陪她走路回家,害她偶爾生病想翹課,但一想到他會等她下課,就不管如何都會拖著病體到學校。
今年拜白秋虎所賜,她居然拿到了學年全勤,真是令余家潔和母親大人大開眼界。
余家琪轉身,氣呼呼地往中正路的方向走、。
白秋虎不懂她要去哪,只是緊緊跟著。
在要走出騎樓時,余家琪回過身,看著距離自己約五步遠的男生,把手中的傘舉高。「你來拿傘。」
雨聲太大,白秋虎沒聽清楚她的話,只好快步走到她身邊。「什麼?」
「你來拿傘!」
「我?」
「難道要我這個矮個子拿?」
白秋虎愣愣地接過她手中的傘,然後打開雨傘。
「走呀,你再不走,就擋到後面的人。」她出聲趕他,他這才走動,接著她鑽進傘下,跟他走得極近。
「要去哪?」雨絲沁入肌膚裡,照說應該會覺得涼快才對,他卻因為余家琪靠的極近,全身感到燒灼似的熱。
「往前走就是了。」
白秋虎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聽她的話,但他心裡篤定,對她說的話他沒有任何異議。
這是一隻小雨傘,大半傘面都撐在她身上,她看著他隔開的距離,於是一把拉住他的書包,將他扯近她。「我身上有毒?」
「我……」
「不然你幹什麼離我那麼遠?」
「不是的。」
「那是我長得醜?」
「不是的。」
白秋虎有些彆扭,這樣的雨中漫步,純情的他幾乎以為這是情侶才會做的事,更何況她的小手還拉住他書包的背帶。
她看著他的慌張,唇角有著淺淺笑意。
直到走到中正路,白秋虎這才恍然大悟。「你是要送我回家?」
「只准你送我,我不能送你嗎?」
一股暖流竄進白秋虎心窩裡,他在福利中心前停步,接著收起雨傘。「你不用這樣,我自己去買把雨傘就行。」
「你會去買嗎?」她揚眉,看穿他的伎倆。「懶得要死的臭男生,寧可淋雨也不想撐傘吧。」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回家會很晚?」
她瞅看他那蹙緊的眉心。「沒關係,你快回去,你全身都濕了。」
「你雨傘分我一半,你不也都濕了。」白秋虎看看街道,想攔計程車,平常滿街跑的小黃,此刻卻連半輛空車都沒有。
她看著自己的白襯紗,濕透一大半,緊貼著那不甚圓滿的胸形,她這才感覺到少女該有的羞怯。
「我要回去了。」她轉身想走,卻被他拉著書包。
「我家沒有人,就在前面的樓上,我去福利中心買一套運動服給你換上好不好?不然你會感冒的。」他問,姿態哀求又卑微。
她點頭,總算不再張牙舞爪。
白秋虎笑了,有著小男生的靦腆,帶余家琪走進福利中心。
余家琪挑了套水藍色運動服,跟著白秋虎回到家。
沒去想過該不該擔心的問題,她就這麼跟他回家,走進他家的浴室,換上他付錢買的運動服,再跟著他走出他家。
一走出他家,大雨像是變魔法般,說停就停。
烏雲不見了,天際由灰黑轉為藍白,雲朵之上,似乎還有光芒在跳躍。
「雨停了。」她展露笑顏。
這是白秋虎第一次看見余家琪的笑臉,也是這一年夏天,他珍藏最美好的記憶。
* * *
一整個夏天,余家琪經歷了人生的第一次大考。
她考的不錯,可以上路程較遠的私立高中,她卻以節省通車時間多唸書為由,選擇念國中附近的那所私立高中。
這所私立高中雖然風評不是很好,但陳阿好並沒有異議,余家潔也沒有意見,因為家中沒有經濟上的困擾,家人都對余家琪的決定給予高度支持。
於是,余家琪成為白秋虎的學妹。
白秋虎樂得像中大獎,念起書來也更加起勁,名次從尾巴爬升到中間程度。
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用跟余家琪隔著一大段距離,他來到她身邊,陪她走路回家,不過卻也不敢太明目張膽,總是在距離她家兩個巷口遠就跟她拉開距離。
這一年,她高一、他高二。
她對他有了笑容,再也不是板著一張撲克臉,再也沒有那種冷嘲熱諷的惡言惡語。
兩顆純真的心互相吸引,只是他連要牽她的手都鼓不起勇氣,想了好久好久,還是不敢牽下去,就怕朋友做不成,她會將她拒於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