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冀國與北蠻雖無大規模戰事,但邊境小衝突不斷。
冀國自詡天朝,依天命而生,百年多來併吞四周大大小小的王國,獨獨滅不了北蠻。
當然,二十年前北蠻確也曾一度被兵臨城下,幾乎滅國,後以重金賄賂當時仍為王爺、即當今冀國天子的辰已,與冀國議和,送上大批貢品與美人,俯首稱臣,才免於亡國命運。
但二十年後的今日,北蠻早不可同日而語,加上近幾年冀國宮變,辰已即位後,國勢迅速衰頹,辰已是個善於玩弄權術的權臣,卻絕非好皇帝,這一消一長間,彼此實力便拉近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見北蠻迅速壯大,冀國國勢又大不如前,辰已開始急了,這一年多開始有零星進犯的舉動。
於是北蠻朝中分為兩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戰。
以兵部尚書曹顯為首的年輕朝臣們主張與冀國宣戰,他們認為如今北蠻實力早已超越冀國,若與冀國開戰勝算極高;然而,以容妃之父嚴龐為主的老臣們,則希望能夠繼續以金銀財富換取和平。
為了此事,這幾個月來雙方吵得不可開交,苦的卻是駐守邊境的將士們,不知所措。
殷華不大願意急著跳進這渾水裡,儘管他私下和曹顯有些往來,又因容妃的關係和嚴龐不怎麼對盤,但北蠻對冀國的國策並不是他當前應關切的。
「恐怕是前幾日冀國的軍隊再度犯境所致。」
殷華停下指尖敲桌的動作,「也罷,就讓他們繼續吵吧,不過你最好想辦法暗示曹顯這陣子小心些,嚴龐肯定收了不少冀國的好處,他這般蠻幹的擋人財路,可別被暗算了。」
讓他們吵吵也好,這樣便不會注意到他的舉動了。
「是。」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其他要事嗎?」殷華再問。
子甫趕忙將朝中其他要事,細細向他說明。
皇家別院的殿裡,在摒退其他人後,傳聞中的傀儡太子與其謀士,認真商討起國事來。
第2章(2)
***
夜晚,靈兒回到自己的寢間。
由於別院人手本不多,再加她是太子的貼身宮女,因此在太子寢宮旁有間獨立的小寢間。
所幸太子殿下不愛就寢時房裡還有別人在,因此免了她值夜,倒讓她輕鬆不少。
靈兒掩上門,確定窗戶都密實的關著,走至打磨得光亮的銅鏡前,抬手至胸前輕輕一按,忽然平空抓起一件雪白的料子。
當蠶衣落了地,鏡中原本平凡的臉孔消失了,換成另一張美艷絕倫的嬌顏。
這才是她,冀國公主辰綾的真實面貌。
她的肌膚瑩白剔透,飽滿的唇未點胭脂即嫣紅水潤,鼻樑小巧而挺立,勾勒完美的弧度,明亮如星辰般的墨瞳,倒映著跳躍的燭光。
如流雲所言,今年十六歲的她,完全繼承了母親的美貌。
一張足以禍國傾城的容顏。
身上那件樸素的衣料,完全遮掩不住她的美貌及與生俱來的、屬於皇家公主的雍容氣質。
這張臉,是她最後的武器。
她很清楚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這傾城美貌雖極有可能為她帶來災難,然而必要時卻也可能替她完成心願。
比如說,說服殷華贊成對冀國用兵。
她雖不曉得殷華在朝中有多少影響力,但絕不相信一個完全無權無勢的皇子,有本事在東宮之位坐了這麼多年。
且與太子接觸過後,她更覺他所能掌控的,超乎自己原先想像。
好處是,只要她能說服殷華,成功的機會即大上許多;壞處是,恐怕他不太容易被她牽著鼻子走。
北蠻政局情勢很明顯,對於冀國,丞相嚴龐一派向來主和,另一派主戰的實力明顯稍弱。
她與主戰的那方接觸沒有實益,他們不夠強,沒法讓她得到想要的東西。可她又不想和嚴龐那種貪得無厭、野心勃勃的權臣打交道,那麼就只能從與容妃、嚴龐明顯對立的太子下手了。
如今的她除了腦袋與麗容外,已一無所有,太子是她唯一的復仇機會。
當然若無必要,她並不想輕易以這張面容示人。
她打算先以「靈兒」的身份嘗試,若真不行的話……再說吧。
「父皇、母后、皇弟,還有流雲……請你們再等一等,小綾總有一天會為你們復仇的。」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喃聲道。
***
辰綾就這麼在太子身邊待下了。
殷華是個好主子,至少辰綾得承認,他比過去的自己好伺候得多了。
他甚至只留了她在身邊,將另位宮女打發走,但她的日子依舊過得輕鬆,而且更方便她行事。
殷華喜歡凡事親為,甚少要求身邊宮女做什麼,平時也不大愛有人在旁伺候,她經常處於無事可做的狀態。
不過對於想多親近、進而成為太子心腹的辰綾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想當初她接受訓練時費盡心思表現,接下這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職務,可不只是為了每天替太子端端茶水、湯藥之類。
她要的是太子的信任,甚至寵愛,才有辦法不著痕跡的說服他在朝中支持對冀國用兵。
然而她不敢貿然行動,只能默默等待機會。
半個月過去,一天她如往常般端湯藥給殷華時,他卻突然手一顫,將湯碗摔落在地。
她還愣著沒反應過來,就見他整個人從椅子上栽了下來。
辰綾本能的衝上前扶住他,一面焦急的向外喊人。
「快來人,殿下身體不適……」
率先奔進殿的是行風,他連忙從她手中接過殷華,將人扶至軟榻上躺好。
接著子甫也跑了進來,還一面匆忙從懷裡取出一顆烏黑的藥丸,將它塞入殷華口中。
「呃,奴婢這就去喚御醫……」沒想到殷華竟說倒就倒,受到不小驚嚇的辰綾白著臉道。
她都快忘了他可是那體弱多病的太子。
「閉嘴!」子甫語氣嚴厲的打斷她。
辰綾一怔,不大明白為何他總對自己表現得有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