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玉蟬終於做出明智的決定,以及首度表現出的合作態度,古淮南感到十分開心,微笑著問:「你現在完全信任我了嗎?」
他的問題讓她略感吃驚,那帶著懇求的語氣,不像他這種人會說的;但想到自己先前對他的態度,她便爽快地說:「我不知道是不是完全,但我信任你。」
「我保證你絕對不會後悔。」古淮南堅定的目光,凝在她臉上。
玉蟬回望著他,雙目明亮而有神。「我信任你,那你呢?你信任我嗎?」
「是的,我信任你。」看著她清澈靈動的美眸,他想,她單純得如同透明的冰凌,他如何能夠不信任她?
「那你可以讓我先回家嗎?」
聽到她的要求,他臉色微變,但目光依然平靜。「你想離開我?」
「不是的。」她解釋。「我本想一獲得自由就去找爹爹的遺體,既然你已經把我爹爹安葬了,我想該回去,給世伯和商隊同伴們報個信,開春再來找你。」
他思考片刻,覺得她的計劃也有理,便問:「你想什麼時候去?」
「明天。」
古淮南眉峰一挑。「這麼急?」
「是的。反正如今黑牛山冰雪覆蓋,就算我們能進山,也不可能挖雪鑿冰地尋找墳址,所以不如讓我先回鄉把該做的事做了。」她不想讓他們剛剛緩和的關係又陡生爭執,便急切地解釋:「我爹爹一向待人不薄,如今突然去世,我該替他安撫死者家人,也算是對爹爹盡一份孝心。」
看著她發紅的眼眶,古淮南無法拒絕。「好吧,明天我陪你回去。」
「你陪我?」她驚訝地望著著他。「你的時間寶貴,為什麼要那樣做?」
「我有充分的理由。」他堅定地說:「除了剛才我們說過,你不能再單獨行動的原因外,羅爺和那些夥計,是為了赴我的約而喪生的,且羅爺去世前,把你托付給我,所以於情於理,我都應該陪你回去,親自向大家解釋這一切,並把死者的遺物交給他們的親人。」
面對他細心的思考和合理的解釋,她無法拒絕。
「既然這樣,那我聽你的。」玉蟬答應他,並發現這是一個非常正確的決定,因為只要想到有他陪伴在身邊,她就不那麼膽怯和悲傷了。
***
然而,翌日清晨,當看到古淮南的屬下牽馬待發,而她則得坐院子裡那輛小馬車時,她的情緒就一落千丈。
她跑去找古淮南。「古大哥,你沒有多餘的馬嗎?」
正在廊廉下跟總管道別的古淮南,一聽她的問話,當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於是匆匆結束與總管的交談,將她帶進屋內,問道:「當然有,你要馬幹麼?」
「我不喜歡坐車!」她急切地說:「讓我跟你們一起騎馬吧!」
古淮南堅決地搖搖頭。「不行,你不能騎馬。」
她小臉一垮。「你還是想把我當囚犯!」
「不是。」他耐心地解釋。「我這樣做是為了你的安全。王三界的眼線就在附近,如果讓他看到我的隊伍裡有個女人,恐怕我們到不了晉陽。」
他的話讓她一驚。「你認為王三界的人在附近嗎?」
「不是認為,是肯定。」
玉蟬感到脊柱發涼。「是大金牙告訴你的?」
「不,是我親眼看到的。」
「那……能找套男裝給我嗎?扮成男人,他們就不會注意到我了。」
「絕對不行!」他依然反對。「他們熟悉你扮男裝的模樣,你以後都不能再穿男裝了,那樣只會讓王三界一夥更快認出你來!」
聽他說得有理,玉蟬沉默了。她擔心王三界一旦知道她在古淮南的保護之下,就會禍及古家,而她不願連累古大哥。
與凶殘邪惡的強盜相比,憋悶的馬車算不了什麼。
於是她無可奈何地說:「那好吧,我坐車。」
古淮南笑著安慰她。「別太失望,等確定沒有人跟蹤時,我會讓你騎馬的。」
玉蟬卻搖了搖頭。「算了吧,我還是躲著點好。」
知道她對王三界一夥心有餘悸,他向她保證。「別害怕,我會保護你。」
「我知道你會。」她看著他,臉上復露笑容。
「這就對了。」她的信任令古淮南深感滿意,他眸光閃亮地看著她。「我在車上給你放了毛氈,你蓋上睡覺吧,說不定等你一覺醒來,我們已經到了晉陽了。」
聽到他爽朗樂觀的話,玉蟬心頭的那份懼意和不快,也跟著消失了。
第4章(2)
***
第一次,玉蟬坐馬車沒有覺得憋悶,也沒有像古淮南說的睡大覺。她被太行山獨特的冬景吸引了,一整天,除了打尖,她都伏身窗口中,眺望著車外山景。
東北、西南走向的太行山,巍然矗立在北方大地上,它山勢險峻,氣勢磅礡,將黃土高原與化北平原截然分開。
過去每年春秋之季,她都跟隨爹爹和商隊進出這裡,見慣了太行山翠綠葳蕤的青山秀水,和嶙峋峭立的崢嶸關隘,卻從未見過太行山嚴冬中的蒼涼與冷峻。
隨著一陣陣呼嘯的北風,山林坡地、枯樹衰草和高懸的斷崖上堆積的冰雪,便紛紛揚起,變成細碎的雪花在空中盤旋,形成一重重雪霧。
寒冷的氣溫,造成了一處處倒掛的冰瀑,和傲立於峭壁絕路的巨大冰柱,所有景色,都如此令人讚不絕口,卻又驚心動魄。
隨著旅途的延伸,令人驚歎的奇景,更加讓她如癡如醉。
由於山道上冰厚雪深,車隊的速度並不快,望著行人寥寥的驛道關隘,她終於明白為何爹爹定下「冬不過太行」的規矩。
其實其他商家恐怕也有類似的規矩,否則,何以這春秋繁忙的商道,如今竟難看到一個行人?就連途中經過的小城鎮也十分清冷;偶爾她會見到一兩個驛騎的軍差、短途販商或載人篷車,但人人都行色匆匆。
正看著,一道黑影掠過,她轉睛,看到古淮南正策馬走近窗邊。
「你一直這樣趴在窗口,不冷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