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惜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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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

  「一言為定喔。」宿子聽起來很快樂,雖然她在發燒。「背信的人是豬。」

  「好,一言為定。」

  宿子沒看到尹勢的眼睛。

  若她看到了,她會發現這雙眼睛是值得信任的;而且他所透露的堅定,更是連她也撼動不了。

  但這時的她,只知道他們是好朋友,是相依為命的親人,如此而已。

  她當然也不知道,尹勢為了她,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人。

  第1章(1)

  那是一處看似平凡、用亭子搭建的小雜貨鋪;裡面有賣孩子們喜愛的獸糖、蜜餞、乾果,也賣婦人們燒菜用的各種乾貨以及煤炭等等。

  守著這雜貨亭的人,是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瘸子,他的背後掛著一方大木板,木板上用細木條分隔了好幾十個格子,上頭零零落落地掛著紅色與白色的水牌。

  來買東西的客人看到那些水牌,都不以為意;他們想,那可能是店主用來方便記錄貨物數量的。

  其實這中年瘸子平時對客人相當愛理不理、死氣沉沉,見到錢掏了出來才會動一下;領教過他這德性的人都不喜歡來這兒,因此這小亭的生意一直都很冷清。

  此時,一個身材修長,穿著黑色袍子,像浪跡天涯的俠士般的男人,走進了這條小巷,來到這小亭前。

  那男人看了看這攤子擺的貨品,隨手挑了包獸糖問:「這多少?」

  中年瘸子老劉斜眼看了下他的衣服,發現是普通百姓穿的粗布料子,便沒什麼精神應對。「五錢。」他沒好氣的回答。

  男人掏了五錢出來。「若我穿了好衣服來,你會看我一眼嗎?老劉。」男人露出好看的笑,玩笑似地說。

  「咦?」老劉一愣。

  「眼睛要往上長,別老是狗眼看人低。」男人挖苦他。

  老劉這才抬眼細看來人。

  這人生得一副端正英挺的五官,眉宇秀氣,雙眼卻炯然有神,頗有英氣;但他嘴上老是掛著漫不經心、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的笑,又讓他少了一股穩重之風。

  加上男人身上穿著袍子,如行走四處的俠客般隨意,烏黑的長髮也只是用簪子挽個髻,浪浪蕩蕩的,實在無法像老劉其它的主顧,比如那總是穿著官服出現的懷沙,以及一看就知道是富家貴公子的寒芬一樣,讓人馬上鞠躬哈腰、卑躬屈膝地去奉承諂媚他。

  不過老劉心知肚明,這傢伙在道上的前途無可限量。

  這傢伙出道未久,只有三年,卻馬上就搏得教京城人士聞風喪膽的殺名;殺人就像殺他的殺父仇人一樣,又快又狠又絕。

  而他也是個愛錢奴,案子一完成,那死人的血都還沒流乾,這傢伙就已嘻皮笑臉地過來向他領錢票了。

  認出他後,老劉便不敢小覷他了,趕緊堆起世故的笑。「唷!尹勢爺,瞧您這滿面春風的樣子,想必最近有什麼好事嘍?」

  尹勢笑笑,拿出水牌說:「解決了,你可派人去驗,不過我要先拿錢票。」

  老劉乾笑。「哎呀!您怎麼老是這麼急呢?」

  尹勢也哈哈笑起來。「不急?那可是會急出人命的。」

  老劉撇撇嘴,拿了水牌,在一本簿子上邊登記什麼邊說:「您才剛奪了幾條人命,還怕少了誰的命嗎?」

  「少了我的命,你說能不急嗎?老劉?」尹勢笑看老劉在一張錢票子上蓋了紅泥章,臉上的笑更是心滿意足。

  「咦?」老劉抬頭看了他一下,覺得他的話挺有蹊蹺的;他浮蕩的臉,也總讓人想入非非,便向他開了個玩笑。「喔,我瞭解了、瞭解了。」

  尹勢偏頭笑望他。「你瞭解什麼?」

  「您是不是在鳳春樓看到什麼好姑娘,想拋千金博美人一笑啊?」這種人會急著要錢,也只會花在那種地方吧?

  尹勢挑眉,不置可否。「算吧!也想讓自己的身體好好發洩一下。男人的身體不發洩,怎麼得了呢?還好我沒瘸腿,還能找個上等貨色,哈哈……」

  他見老劉把票子開好了,怞了就走;他一面搖手跟他說再見,一面掏著剛買的獸糖,像個孩子一樣邊走邊吃。

  尹勢模樣十分瀟灑,壓根兒不管自己方纔的話有多麼傷老劉的自尊。

  其實老劉也沒辦法,這傢伙的確樣樣比他強;若是上妓院,必定是所有妓女都想倒貼他吧!

  穰原的冬天,又濕又冷。

  對於身有肺病的人來說,濕冷的空氣頗難熬;不但身子冷,呼吸也益發困難,吸不了幾口氣就忍不住大咳。

  不過,宿子窩在厚實的暖被裡,倒是緩和了些許症狀,而且某人出門前,還把炭盆燒得火旺;空氣暖和了,熱茶也滾好溫在床頭,她若是咳了,也方便倒來喝、暖身子。

  總之,他把她安頓照料得很好,這種天氣,她只要安安分分地待在房裡就好,被肺病染上的身子也不容易虛弱,可是……

  她微微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啊,已經這麼晚了,天快黑了呢!」她喃喃自語。「阿勢那傢伙,不知道在外頭有沒有好好吃飯……」

  她想了想,便翻動身子、起身下床,披了件厚棉襖,揣了個小手爐,拖著緩慢的步伐,顫抖的出門。

  寒風迎面而上,她緊緊地縮著身,像小兔子般的身體又更嬌小了,臉上那讓人憐惜的紅暈,被她蒼白的皮膚襯得更加明顯,像胭脂一樣嬌嫩。

  來到廚房,她打開灶口,喚醒火星,添了柴進去,把灶生熱。

  她想煮熱粥,可屋裡已經沒水了。

  「我得去提些水來……」她吃力地站起身,拿起水桶。

  她覺得水桶好重,好像要把她的手給扯斷了似的。

  每次做起這些事來,宿子都深深感到無力。

  她這個病弱樣子,什麼事都做不了。

  一個女孩子家,老是仰賴男人照顧,卻沒法照顧那個男人,她這樣算什麼?

  因為久病,宿子也常胡思亂想,想如果沒有她這拖油瓶,那個總是要顧及她身子的男人,會不會過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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