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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眾人皆沉默了,三個男人心中的掙扎,許久才有了結果。

  赫、仇兩人嚴肅地點頭,只有曲唯仍未表態。

  她轉向曲唯,從方才到現在,他眼光晦暗,幾乎毫無反應,有如一座石像。

  「曲唯兄,我能夠下山,是你放我走的,我好生感動,因為我知道,曲唯兄有多麼勉強……」她眼光柔和下來。「我若成王了,曲唯兄會很累吧?我不希望這樣。我希望,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是相對的、平等的。」

  她仰望那雙黑得讓人心疼的雙眸,心中是灼燙的,因為深深感應到了他的疼痛。

  「曲唯兄,無論如何危險,你讓我走了,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現在我要求的,是你相信你自己。」她兩手執起他的右手,修長的手指上是粗繭,還有一名武學高手特有的硬骨。「即便使出全力,你不會傷我一分,因為身心合一,是不分家的,曲唯兄曾經這樣告訴過我。所以……曲唯兄能相信嗎?」

  第10章(2)

  曲唯眼中有激烈的風暴,但在她清澈透明的眼光下,那份風暴漸漸平息了——

  她的話語,是她第一次表白了她的心,第一次告訴他,她的確懂他了;他的信任,已經癒合了任何的欺騙……她在告訴他,他們的將來,會是什麼樣的可能。

  他的眼閃著不曾有過的晶亮,長長的眼睫輕輕垂下,大手翻轉,輕柔地檢視她繃帶已除的手掌,手指撫過開始褪淡的疤痕。

  「我答應小凝了。」曲唯終於嘎啞地開口:「因為我相信小凝……更勝於相信我自己。」

  她淚水盈眶,只能點點頭。

  放開手後,看了眾人一眼,凝兒深吸口氣拔出腰間小劍。「我可有大家的承諾,全力以赴?」

  仇映宮嚴肅地點頭。「既已決定要四人決,我們不會辜負少俠的用心。」他解下腰間的白色長帶,上頭綴滿碎玉。

  凝兒吃了一驚。「我一直以為美公子的兵器是那從不離手的白羽扇。」

  仇映宮勾唇一笑,拍拍胸前衣下。「那是裝飾品,仇某詭計多端,怎會讓人摸透兵器是什麼?」

  赫沙刑看向仍文風不動的曲唯。「曲大俠也不用兵器。」

  曲唯看到凝兒微笑,瞇起眼睛。

  「曲唯兄難道不知道,我遇人一定先看兵器?」她輕笑。「初識那夜,曲唯兄的手很少伸出長袖之下,我好奇得很啦!」她伸伸舌頭。「後來在地洞中曲唯兄硬要攙扶我,我就偷偷摸到了。」

  曲唯歎口氣,神情倒是漾著柔意,袖口翻開,腕間正是綁著一把微彎精刀;他一按,刀身即彈出,可使可藏,隨心所欲。

  「藏鋒果然是閣下的風格。」仇映宮仍忍不住調侃,而曲唯是照例不予理會。

  「兩位大俠可介意先開始?」凝兒有禮地說,瞟了曲唯一眼。「我給了一個承諾,不能毀約。」

  「那有什麼問題!」仇映宮躍躍欲試。「赫兄,仇某失禮了!」

  仇映宮手輕一抖動,長帶如風捲出,一個「無意苦爭春」左晃右繞,下似往赫沙刑而去,然而無形內力牽引,一圈便來到赫的頸邊。

  赫沙刑矮身輕彎,左手空拳帶動氣流,竟吸收了牽引長帶的內力,使得長帶在空中一滯,接著右手忽地實拳,將長帶尾端打回仇映宮。

  拳力與帶上碎玉互擊,發出鈴鼓般好聽聲響,仇映宮雪白的身形極快,已再出一記「只有香如故」,長帶捲回時,人也晃至赫沙刑身後,赫被人與帶雙包圍,想要連出兩拳化解己難,然而他不疾不徐,轉身面對仇映宮,手刃劈向仇映宮持帶的手,仇手肘外拐避開,然長帶亦受牽動,錯過了赫的背後。

  此時赫沙刑有機會追擊仇映宮的長帶,然而他又是一個空拳,讓仇映宮重新佈局,他自己則有機會評估長帶的重量長短。一待仇映宮收帶,赫沙刑雙掌齊發,正對長帶施力的中心,一時內力四布,封鎖住長帶可能攻出的戰域——

  「曲唯兄,我知道好公子為什麼拳術中含有空拳了。」凝兒喃道。

  「他的拳如其人,宅心仁厚,這些空拳如不是要吸收對方攻勢,便是要讓兩人得以回歸完整攻局,可謂大器之至……加上他又不用兵器,越打下去,對方越感到他的謙讓,就越難下重手或毒手,對決也越可能和解。所以呢,這是君子之攻。」

  「很好。」曲唯讚許道。「那仇大俠的攻法呢?」

  「美公子……」凝兒沉吟道:「使帶如舞,巧妙非常,加上美公子靈動輕盈,讓對方疲於奔命,華美又流利,很像美公子的文采——這是才子之攻。」

  「那麼若他倆長攻下去,最後誰可能勝出?」

  「嗯……」凝兒又看了許久才說:「不分勝負。」

  「哦?何以見得?」曲唯微笑。

  「好公子攻法雖然是求敵我不傷,卻也必須全力壓制對方,才能夠盡早停戰。美公子攻法千變萬化、美不勝收,然而速度快就耗力多,必需求速決,所以也不會戀戰。這樣說來的話……」凝兒笑了。「雙方一定會同找機會收手,就算稍有高下之分,也不算真的勝負。曲唯兄認為呢?」

  「小凝說得很好,只漏了一點。」

  「是什麼?」凝兒興奮地問。

  「兩位的攻法,是出於心性。」

  「心性嗎?」凝兒偏了偏頭。「好公子寬厚,不會在意表面勝負;美公子外表上故意給人虛榮狡詐的印象,其實心思縝密溫柔,又喜歡遊戲取樂,所以詐輸以求和氣,讓人高興,自己也暗笑,也不是不可能……」忽然叫道:「我懂了!好公子直來直往,不願取巧,美公子一定會做什麼手腳,讓好公子不知不覺勝出!」

  仇映宮突然收了長帶,翩翩捲回自己腕上,白衫輕曳,姿態如詩如畫,只是臉上寫著很不相襯的埋怨。

  「兩位這樣一說一唱,戲都被拆解完了,叫人如何打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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