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睢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這個該死的嚴教授,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假公濟私的對他老婆表明愛意! 老婆?
好,他是還沒娶她進門,所以她還不能算是他老婆,但是未婚夫妻之名可不是掛假的,那個嚴教授竟然敢有妄想之心,這是為人師表該有的行為嗎?真是太可惡了,他得要去宣告一下自己的身份才行。
怒不可遏的往前跨出一大步,他突然像是被點了穴般,整個人定在當下動也不動;臉上的表情寫滿了震驚與不信。
難道說,這個嚴教授就是旖玲心儀的對象?不、不會吧,不可能,他們倆的身份可是老師與學生,但是這又如何?再過半年她就要從大學畢業了,到時候……
不行,他不能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與其這樣,倒不如直接回家試探她。
想到這,商顥禹暗罵了自己一頓,他真的是被妒意給沖昏頭了,竟然忘了她今天沒到學校上課的事。該死的! 匆忙的坐上車,再將那礙眼的牛皮紙袋往駕駛座旁的座椅一扔,他發動車子迅速地往回家的路開去。
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生病了嗎?還是發生了別的事,為什麼今天會突然蹺課,沒到學校來呢?早上看見她時,明明還好好的呀! 一路上,由於他腦袋不斷的盤旋著這些待解的疑問,腳下的油門愈踩愈用力,車子像快失速般在馬路上疾駛。
999999999999999 「砰!」
大門被商顥禹用力的推開撞上牆壁,屋內緊接著響起的便是他緊張而擔憂的叫喚聲。。「玲?玲?你在家嗎?回答我。」
腳步沒停的,他越過客廳、廚房、他的房間與書房,最後直接闖進剩下的最後一間房——她的房間。
「玲——」床上鼓脹的棉被山讓他在一瞬間閉上了嘴巴,他走上前,眉頭蹙得死緊的輕輕落坐在她床邊。
「玲?」
他喚道,但棉被內的人兒卻毫無動靜。
「玲?」
他又叫了一聲,在依然得不到回應後,只好動手輕輕地掀開將她整個人都遮蓋住的棉被。
一張蒼白且佈滿淚痕,眼神裡還滿是控訴的臉蛋驀然出現在他眼前,他因心中驚愕而完全說不出話來。
見他不說話,安旖玲又羞又氣的拉起棉被想再將自己罩住,卻被他眼明手快的攔了下來。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他柔聲的問。
「不用你管!」
她賭氣的撇開頭去,啞聲說。
「這裡就只有我們倆,我不管你誰管你?別小孩子氣了,快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我已經說了,不用你管,你沒聽到嗎?」她冷言冷語的,要拉棉被的手這次被他的大掌整個握住。
「你同學說你今天沒到學校上課,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有沒有去看醫生?」商顥禹伸手輕觸她額頭,也不管她的拒絕,一個勁兒的表示關心。
聽到沒到學校上課這幾個字,她像突然被點住,猶豫了半晌才開口問:「你在哪裡碰到我同學的?」
「你學校門口。」
這麼說他有去接她下課嘍?安旖玲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是喜、是樂、是羞,抑或是怒——對自己的憤怒。
他早上莫名其妙的舉動,讓搞不清狀況的她一直處在憤怒的狀態之下。不吃早餐,說得好聽是為了維持自己的傲氣,但實際上只為了氣他。不知為何,從她搬來與他同住之後,他便特別注意她的三餐飲食是否正常,所以她特地餓著肚子,就是為了等著看他中午回家,發現餐桌上原封不動的土司時的表情。
可是他中午竟然沒有回來! 過去一個月來,為了徹底執行「熱戀」的假象,他每天都堅持送她上下課,連星期三這天,她只有下午有課亦不例外。因此她一直在家裡等著他回來。
然而十二點過了,一點過了,他卻遲遲都沒有出現。
一點十分,她的第一堂課已經開始,而她卻依然躺在床上連動也不想動,是餓到沒力氣動吧,她這樣告訴自己,但是淚水卻忍不住的滑落下來。
他又再一次丟下她,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還是這樣! 十二、三歲的小孩一定不懂情愛嗎?大人們總是自以為是,以為她年紀還小就什麼都不知道。她又不是智障,怎會不知道誰是真的對她好、真的關心她,而誰又討厭她,巴不得她消失呢?商顥禹,是第一個真正觸動她早已脆弱到不堪一擊的心靈的人。他耐心的與她溝通,認真的教導她身為一個人該有的喜怒哀樂,然後在她完全接納他,甚至於愛上他之後,一走了之。
她恨,真的恨過他,但是日子一久,恨意卻轉換成無盡的思念,只因為她知道自己不能太過自私,他也是為了出國讀書而不得不離開。
直到考上大學的那一年,他父母婉轉而隱含抱歉的一席話,絕了她所有的想像與美夢。
將近四年的時間,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受了多少痛苦,才將那關於他的一切由心底刨除,而那血淋淋的教訓,她知道自己將終身難忘。
是呀,難忘。但是卻沒有人告訴她,難忘不見得可以阻止重蹈覆轍。
是的,她又再次愛上他了,即使當初有著血淋淋的教訓,依然抵不過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的柔情——即使她明知道那只是演戲而已。很傻不是嗎?她並不是沒有阻止過自己,事實上她一直以為自己將心保護得滴水不漏,即便是曾經打開過她心房的他,也休想再越雷池一步。
可是就在她為他掉落下第一滴淚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她當年刨除的動作並未做得徹底,還遺留了一小株情苗。而這情苗更趁這一個月與他相處的時間,悄悄地在她心裡扎根、成長、茁壯,待她發現,除了割心,早已是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