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宣原瞥向她,深郁眸光綻出了一抹光彩。
「咳,我是說,你眼角腫起來了,這樣會影響行車安全吧?」她不敢迎視他的目光,別過頭去望向窗外,吶吶道。
他一呆。
「當我沒說。」她深吸了一口氣,硬下心腸,「你那麼忙,我們還是先把正事辦一辦吧!還有,等戶政那邊的事結束後,你不用送我回台中,我自己搭火車回去就行了。」
「念品……」他眼神憂傷地注視著她。
「你放心,我不要贍養費,也不用其他任何條件。」她說著說著,噪音不爭氣地顫抖,「我們……就好聚好散吧!」
他心疼地盯著她,喉頭緊得只勉強擠得出兩個字:「別哭。」
是啊,驕傲如他,自然不愛看她哭哭啼啼的擾人……貝念品拚命警告自己,卻怎麼也無法阻止逐漸紅了的眼眶。
「好……」她嗚咽。
「念品,」他眼底發熱,聲音沙啞,盛著滿滿的心痛。「對不起。」
對不起,我過去常常疏忽你;對不起,我一次又一次讓你傷心;對不起,我還是那個自私的我……
貝念品沒有察覺出他的心事和情緒,她吸吸鼻子,強顏歡笑,「也……沒有什麼對不起的,這些事……不是任何人的錯。」
也許錯只錯在,她記得愛他,卻忘了愛自己,可是當她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她再也沒有任何勇氣、借口,再試一次去信任他、擁有他……
她憋著氣,極力克制那不斷自心底深處浮現的感傷和淒涼。
她沒有發覺自己還是哭了,淚水掉得一塌糊塗,也沒有發覺車子緩緩駛近、停在一棟白色建築物前。
「到了。」
貝念品心一震,痛得瞬間話都說不出來,過了好久好久之後,才總算找回意識和聲音。
「嗯。」她胡亂點了個頭,開門下車。
低著頭的貝念品,怎麼憋也憋不住地對著腳下踏出的每一步、踩上的每一個階梯掉眼淚。
她痛恨自己淚水多到像失控的水龍頭,痛恨自己心緒悲慘得好像一個即將被丈夫休離的棄婦,可是她就是沒辦法……
「念品,」胡宣原柔聲開口,「看著我。」
「嗯?」她臉上滿是淒慘淚痕,聞聲抬起頭。
「對不起,我還是那個自私的大混球……」胡宣原牽起她的手,溫柔地凝視著她,「所以我還是沒有辦法放開你的手。」
「你、你在說什麼?」她眨眨淚霧迷濛的眼,頓時傻住。「我們……都到戶政事務所了……」
「這裡不是戶政事務所。」
貝念品環顧四周,這才發覺這裡……這裡不是他們舉行結婚典禮的那座老教堂嗎?
這、這是怎麼回事?
貝念品霎時忘了哭,愣愣地看著幾乎要被一大片淡紫雪白粉紅花海淹沒的教堂。
「紫色繡球花,白色桔梗,粉紅色野薔薇,我問過白老闆了,這些都是你最喜歡的花。」
她緊緊摀住嘴,眼眶又濕了。
「念品,在神的面前,你願意再給我們的婚姻一次重生,再給我一次疼惜你、保護你、珍愛你的機會嗎?」胡宣原握緊她的手,俊臉因彆扭而緋紅,黑眸裡的深情卻真摯堅定如磐石。
「我……」貝念品呆在當場,完全不敢置信。
漸漸地,強烈的幸福感當頭衝擊而來,心臟快樂得就像要爆炸了,但在下一瞬間,她突然又泫然欲泣了起來。
怎麼可能?這怎麼會?
「念品?怎麼了?」他臉色變了,急急捧起她的小臉,慌亂地想替她拭去淚水。「對不起,我又太霸道了嗎?還是、還是我又犯了豬頭病,太自以為是,我——」
「我是在作夢。」她嗚咽著,嗓音含糊細碎。「我一定是在作夢,我肯定是在車上睡著了,作了好夢,到現在還沒醒……」
胡宣原的驚慌失措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臉龐亮了起來,好像她剛剛把全世界都送給了他!
「那是不是代表……」他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追問:「你願意?」
貝念品吸了吸哭到塞住的鼻子,終於開始有了真實感,破涕為笑。
他如釋重負,眼神無比溫柔,「所以……你願意?」
「嗯!」她迫不及待點頭。
他幸福地凝視著她,自西裝內袋取出一隻小盒子,輕輕打開,摘下裡頭那個造型精緻可愛的粉紅色薔薇花鑰匙圈,裡頭扣懸著一柄銀色的鑰匙。
「這是什麼?」她睜大眼睛,讚歎中也有一絲迷惑。
「這個薔薇花鑰匙圈,是我上次到德國出差買回來想送你的禮物。」胡宣原俊臉微微紅了起來,清了清喉嚨,「咳,就……想到連Chad出國都會買貼心小禮物送女朋友,我這個老闆也不能太差勁,每次都被比下去,有點丟人……」
他說得結結巴巴,尷尷尬尬,貝念品卻感動得鼻頭又迅速紅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勉強忍住哭泣的衝動,鼻音濃重地問:「那為什麼送我鑰匙?這不是我們家的鑰匙啊!」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這是我十五樓『私人空間』的鑰匙。」
她先是愣住,隨即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
「別哭別哭。」他心疼地將她擁入懷裡,「我知道你很感動,也知道我過去既混球又幼稚……那麼,你可以原諒我嗎?你願意以後跟我到十五樓運動、健身、打撞球嗎?不然我也可以教你玩足球機,還有迷你高爾夫——」
貝念品仰起頭,踮高腳尖,主動吻上他,也封住了他今天最新培養出來的、一緊張就會叨叨絮絮的不良習慣。
胡宣原繃緊擔憂的身心至此終於得以鬆弛下來,大手溫柔地捧住她的小臉,深情地吻得更深、更纏綿。
心,也終於回到了最溫暖幸福的歸宿。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