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英東懶得搭理他。「『小巷子』的牆壁處理得如何了?」
老闆一問,程曜昂立刻恢復助理應有的專業態度,推了推眼鏡報告,「立揚因為臨時有事不能繪製牆壁,所以我們必須另外找人,這部分已經開始面試了。」
「他有什麼事?」
「據說是要去環島旅行。」雖然賀立揚有給他封口費,但老闆最大,他不得不坦白。
「這小子畢業了還是這麼隨興,你跟他說沒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別想去環島!」
「好,對了,老闆,別說我多嘴,我還是想給你一個忠告。」老闆好,他就好;老闆幸福,他也幸福,為老闆著想等於是替自己著想。
「知道多嘴就別說了。」
程曜昂才沒理他,逕自說下去。「男人追求女人還是要積極一點比較好,不然等失去了就後悔莫及,這是我良心的建議。」
「想當初我追我老婆,靠的就是三寸不爛之舌及子彈打不穿的厚臉皮,最後才能抱得美人歸;雖然你的條件是比我好了那麼一點點,但也千萬別太有恃無恐,畢竟女人心、海底針。」
賀英東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這次的重逢是他從來不曾想過的結果,她闖進他的生活中更是個意外,就在那一瞬間,他當下忘了現實的考量,只想牢牢的抱住她、抓緊她,想不顧一切的將她留在身邊,他會疼她、照顧她一輩子,但他同時也怕靠她太近,會讓他不能曝光的秘密被她發現——他對她有著深深的虧欠。
「如果可以,我寧可她永遠都不認識我,也不要恨我一輩子。」只要她能開心,他情願一個人煎熬就好。
程曜昂不明白賀英東的意思。「為什麼?」
賀英東靠在椅背上,閉目說著,「這是我欠她的債,難以還清。」
很清楚賀英東是避開重點不說,所以那件事肯定對他很重要,因此程曜昂沒再追問,僅是淡淡的表示,「既然你覺得是債,就想辦法償還;如果對不起她,就好好彌補,讓她幸福,別留下遺憾。」
說完該說的話,程曜昂將辦公室留給了賀英東一個人沉思。
他何嘗不想靠得她更近,以便感覺她的體溫、她的心跳及她的呼吸,無奈心虛的心情讓他只能戰戰兢兢的,即使一直在找她,也不敢貿然介入她的生活,就怕再次對她造成無可避免的傷害。
而他化主動為被動的行徑也是在等待——
等待著她願意接受他,所以他放慢腳步,配合她的規則;即使從不相信緣分,只信任自己,但在面對她時,他卻願意破例,只因為她是他可遇而不可求的愛情。
轟隆一聲巨響打破他的思緒,他轉頭,窗外一片雨幕傾瀉而下,滴答的敲打著玻璃窗,讓他記起他們相識的那天也是下著雨——
那是很大的一場雨,彷彿永遠都不會停止……
第3章(1)
談判破裂,場面難免失控,這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情況原本還在掌握之中,只是更意外的事卻在後頭——出賣他的竟是父親最倚重的心腹!
大雨滂沱,下得彷彿世界末日似的,還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他不曉得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只能賣命逃跑。
從產業道路終於走到一個靜僻的村子——由於出了內賊,他不確定還有哪些人等著他落井下石,所以他當然不能回去求援;而警方也早已盯上他,現在談判出事,有人死了,他更不能去找警察;他是黑道分子,一般人絕不會想要自找麻煩的幫他,賀英東非常清楚,這次他只能靠自己!
雨下得幾乎要遮住他的視線,在看不太清楚眼前的情況,加上傷口使他全身發熱,讓他走得跌跌撞撞,只能停下腳步,稍微包紮傷口才順著小路繼續走。
雨勢未歇,他的步伐也沒停下來,他不知該走到哪裡才能喘口氣,只確定若想活命就得走下去,直到找到最安全的地方才能鬆懈。
可哪裡才能讓他放心呢?
那些長輩都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向來最信任他們,可如今出賣他的也是他們,難道在利益當前,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嗎?或者該說為了利益,其他都不再重要,包括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嗎?
賀英東一面走的同時,嘴角也掀起淡淡的嘲弄。
父親辛苦一輩子的打拼,最後成為別人覬覦的目標——想到父親因為放不下這些兄弟,最後甚至失去了妻子,值得嗎?他不禁為父親感到悲哀,也為自己的堅持覺得幼稚。
母親去世後,他以父親作為學習的榜樣,結果卻落得如此下場。
兄弟是義氣?!
兄弟如手足?!
「呸!」在利益面前,根本就沒兄弟!
他慢慢走。來到一間看似倉庫的地方,撬開門鎖躲進去——如今能躲一時算一時,只要能撐到叔叔趕來,他就安全了。
如今他唯一能信任的就只剩下叔叔了,倘若連叔叔也背叛他,那他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喝!喝!」傷口的痛楚令他咬牙切齒,而明明渾身都淋濕了,他的全身卻相當滾燙,身體還不由自主的在發抖著。
該不會今天他會死在這裡吧?如果是這樣也不錯,至少別讓他死在那幫人的手中!
思緒開始渙散,他累得像想睡卻又得保持警覺——父親生前就常提醒他,像他們這樣的人根本沒有真正的睡眠,因為隨時隨地都得小心,否則就無法看見明天的太陽!
雖然這種說法很老套,卻是很管用,至少父親就是死於心臟病,而不是仇家的殺害。
母親在臨死前曾交代他千萬不可走上父親的後路,如果他今天死了,母親肯定會對他失望,所以他不能死!
經過這一次的經歷,他已對所謂的黑道幫派徹底的死心了,他想活著,想改變,想遵守與母親有過的約定,想要獲得再一次重生的機會,他還有好多好多事沒做……
「啪嚓!」電燈在瞬間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