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天換日,濫竽充數,真以為你的主子會容得下你?」
聽見這話,紅袖怔住,沒想過一旦事情沒解釋開來,會落得多嚴重的後果。
就在她傻愣尋思的當頭——
「紅袖,不是要你去找韋祖灝,還耗在這裡做什麼?」
低沉嗓音逼近,她橫眼探去,卻被主子一把扯進懷裡,腳下一疼,踉蹌了下,然而同一刻朱鎮平也使勁扯她,教她失去平衡地往他的方向倒,連帶拖動了主子,扭動了他的手腕。
「爺兒!」紅袖見狀,再也顧不了朱鎮平,一把將他甩開後,趕緊查看主子的手。「爺兒,疼不疼?」她急問著,卻發現他的眸色深沉帶冷。
「世子,這是怎麼著?這樣拉著我的丫鬟,好玩嗎?」
袖兒把表面功夫做得不錯,應對進退得宜,不過,也許他該找個機會告訴她,對於某些人,根本不需要這麼客氣,尤其當她已經被冒犯的時候。
本來是希望她能因此開竅的,哪知她還是跟當年被尹府下人欺負一樣,悶不吭聲。
「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追問那版畫的事,要紅袖給我一個交代而已。」朱鎮平頓了下。「子蓮,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古怪?這等於是有人盜刻你的畫作,仿你的作品漫天叫價,你應該要從她開始嚴查,是不?」
紅袖聞言,不禁心虛地垂下眼。
她的畫技是爺兒教的,筆法自然與他相似,如果朱鎮平看得出來,爺兒必然也會發覺那版畫是出於她的手。
「這事情我會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尹子蓮說完,指向身後弟弟手中拿的畫軸。「這幅版畫我帶回。」
「你說帶回就帶回,我花的五百兩要找誰討?」
五百兩?紅袖瞪大眼。
韋祖灝才給了她十兩銀子……可惡的奸商,她非找他理論不可!
「既然世子這麼說,不如我贈上一幅畫做為賠償?」
「不管我要什麼畫都成?」
「自然是如此。」
「好,我要一幅春宮圖。」朱鎮平獅子大開口。「而且要分為十二個月,以每個月的月花為主。」
十二月花的春宮圖?這不等於要畫上十二幅嗎?紅袖皺起柳眉。
「好。」
「而且,我要在年底前拿到。」
「有什麼問題?」
「爺兒?」紅袖急喚。
爺兒怎能畫那些俗艷的春宮圖?爺兒的畫風就重在能抓出立體身形和人的神韻,如此華麗的風格拿來畫春宮圖……她第一個不允!
更何況,現在距離年底,這剩下二十來天,怎麼可能完成?!
「就這麼決定,走了。」尹子蓮用左手牽著她。
「可是,爺兒……」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聲音漸遠,尹少竹則站在原地,冷冷瞅著朱鎮平,目光冷戾得教他打了個寒顫,才緩步離去。
* * *
回到尹府,紅袖立刻請來大夫過府診治,確定尹子蓮的右手腕確實是扭傷了。
大夫一再吩咐,他的手必須要靜養十幾天才成。
「都是世子,他沒事扯著人做什麼?!」待大夫走後,紅袖不禁低罵,「不過是一個王爺世子,有什麼了不起的?」
「確實沒什麼了不起。」尹子蓮倚在錦榻上,由著她輕捧住自己的手。
「可不是?」紅袖氣極了,直想要闖進雋王爺府,將朱鎮平的手給扭上一圈。「騙人沒當過王爺世子嗎?非得囂張成這樣?竟然還獅子大開口,真是不要臉!」
尹子蓮懶懶瞅她一眼,緩緩勾笑。「我沒當過王爺世子,不清楚是不是該要囂張一下,才能展現身份上的與眾不同。」
「拜託,要囂張,也是爺兒囂張,爺兒擅丹青墨寶,通音律懂詩詞,雙手能雕能畫,他連爺兒的一根腳毛都比不上!」可她的爺兒向來低調,從來不吹捧自己,純以丰采引人。
「……你瞧過我腳上的腿毛?」
「爺兒……,這是比喻。」不要用那麼認真的眼神看她,好像她曾經暗地裡幹過什麼下流行徑一樣。「我只是很氣世子。我這才明白,為何爺兒以往從不參與王爺的邀宴。」
「可不是?但卻有人背著我前去。」
聞言,紅袖不禁氣虛。「爺兒,對不起,我是想說廉大哥不在,那就得由我負責保護爺兒的責任——」
「我要你保護做什麼?我不是找二爺陪著了,你瞎擔心什麼?」
「可是……」
「還有那幅版畫,你要如何跟我解釋?」
她怔住,聽出弦外之音。「爺兒,你已經知道那是我的版畫?」
「你的畫是我教的,就連雕版都是,我會看不出來?」他哼了聲。
「可、可是,我沒有故意仿造的意思,更沒有蓋上爺兒的章,我只是把畫賣給韋爺,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怕他不信,她解釋得詳細,「要是爺兒不信的話,我可以把韋爺找來對質。」
「你要賣版畫,為何沒跟我提起?」他沒正面回應,只是好整以暇的問。
「我……」
「嗯?」
「……我想賺點錢。」
「為何?」
「因為、因為……」能說她得替自己打算嗎?還是乾脆問他——「我的十年賣身契快到了,過完年後就到期了。」
「所以?」
「我……」想了想,她還是咬牙問:「我可以再打十年契嗎?」
「沒必要。」
沒料到他的回答竟沒有半點猶豫,紅袖怔愣地垂下眼,笑得苦澀。
可不是嗎?
一發現她的女兒身,爺兒便立刻送她回家,後來會留下她,只是因為爹爹不要她,可如今……連爺兒也不要她了?
明明是早知道的答案,但他無情的回答,仍教她心頭抽痛,痛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卻只能強迫自己張大眼,不流下半滴淚。
爺兒不愛她哭,她要是哭了,爺一定會立刻趕她走的。
「爺兒……我知道爺兒不希望我留下,而爹爹也不要我了,所以我想十年契一到,我就必須離開,因此才想賺點錢為日後打算。剛好韋爺跟我邀畫,我就把版畫賣給他,可我真的無心仿爺兒的畫,實在是我所學的,都是爺兒教我的,自然會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