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五娘沒反抗,只是再度舉筷。
接下來的情況就像是場災難——餛飩一顆顆掉到地上,五娘只是不停地專注的夾著,但沒一顆送進嘴裡。
「你這是在跟朕拿喬嗎?」易天煦氣憤的拍桌,一旁的宮女們則惶恐的紛紛下跪。
「民女不敢。」五娘低頭注視著自己持筷的手。
「你們給朕看著,在她把那些餛飩吃完之前,不能讓她離開飯桌,少了就立刻補上。」易天煦氣沖沖地走出門,臨走前冷冷的吩咐著宮女。
五娘聽聞入耳,沉沉的閉上眼,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從這場噩夢解脫?
第8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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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了嗎?」易天煦揉著發疼的眉心,問著五娘的貼身宮女;已經一天了,她也該停止那無謂的倔強了吧?
「沒有,娘娘還是一個都沒吃到……」娘娘從早到晚不停夾著,可餛飩一個接一個地掉。
沒想到她竟倔到這種地步,他不過是想嚇嚇她,沒想到讓他更心疼起她來。「算了,你傳朕的旨意……」
「陛下,請原諒小的擅闖皇宮!」倏的從暗處出現一名黑衣男子,一現身便趴伏在地。
「傑煞?」他來做什麼?
「啊!刺客,來人啊……」宮女正要呼喊,卻被易天煦的手勢阻止。「是朕的人,你先出去。」
「是。」宮女依言退出門外。
「你的膽子還真不小,竟敢擅闖皇宮,朕只要一聲令下,你就會沒命的。」易天煦慵懶地說,眼中卻是冷冽無比。
「屬下有不得不稟報的事,是有關於五娘的……」他不能不來,方纔他已偷偷探看過五娘的情形,陛下這樣根本就是把她往墳墓裡送。
「什麼事?」
「一年前,五娘受到的內傷非常嚴重,天翔殿下為了防止她逃走,廢了她兩條功脈,她雖內力尚存,但沒經絡可循,以致內力紊亂不堪,且時刻都在攻擊她的身子,所以她比一般人來的虛弱許多……」
易天煦聞言直皺眉,心中暗罵自己該死——他昨天還迫不及待的要了她,她的身子虛弱無比,怎麼禁得起那般強烈的需索,但她為何都不吭聲?
「還有……」
「還有什麼,你一次說完吧!」
「五娘當初被廢的不只是腳,她連部分手筋都被挑斷了……屬下有嘗試找過各地名醫,及時的搶救是有癒合些許,但還是無可避免的留下永久性的傷害,她看似與常人無異,但卻無法如同正常人,許多細巧的動作如扣扣子拿筷子等事都做不到……」傑煞趴伏在地,想到方才看到五娘的場景,忍不住哽咽起來。
「民女的衣裳沒有扣子……只消拉腰帶就成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何她的衣裳沒扣子的原因,易天煦的眼中盛滿了悔恨。
為什麼她夾不起餛飩,因為她連拿起筷子都很吃力!但為何她一句話都不說,只是默默承受他所有的誤解,任他殘忍的對待她,為何她一句話都不解釋?
易天煦飛也似的一路衝進寢宮,幾名宮女一見到他,慌忙跪下行禮,他看也不看的衝進內室,五娘還在那裡不停的夾著,餛飩也不停的從她的手中滾落——光是肉眼就可清楚的看到她的手是多麼的顫抖,餛飩在她腳邊早已堆成一座小山。
「別夾了!」怒吼的衝上前,從她手中把筷子搶下,這才發現因為過度施力摩擦,她細白的手已被磨破,鮮血淋漓,但她彷彿感覺不到痛,只是機械式重複著動作。
「啊!」
「朕叫你別夾了!你的手不疼嗎?為什麼要一直夾?」易天煦吼著,已經完全失去平時的慵懶自得,一點也不介意的用自己的袖口替她止血。「傻子,全都愣在那裡做什嗎?叫御醫來啊!」
他激狂的朝宮女們喊著,宮女們全嚇呆了,從未見過皇上這麼憤怒,他一向是慵懶的,彷彿千萬事都掌在他手中,胸有成竹的做著任何事。
宮女們嚇得飛奔出去,諾大的房內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你的手筋被挑斷了,根本無法使用筷子,你為何不跟朕說?」
五娘囁喏了一下,薄唇彷彿要說什麼似地開了又閉上。
「說!朕要聽你說出來,這是為什麼?」易天煦想抓她的肩,又怕抓痛她般放開手。
「民女以為沒必要說。」五娘輕道。
「為什麼沒必要說?」為什麼放任他這樣的誤會她,難道她是在懲罰自己嗎?
「因為……五娘不過是只沒用的棋子,除了乖乖遵從陛下的命令,沒有價值可言。」她抬起頭,目光十分澄澈,裡面沒有愛,沒有恨,有的只是平淡。
他就像是被冰凍在記憶好深的地方,即使他現在就在她面前,他的面容也變得模糊不清。
易天煦聞言如遭雷擊,狠狠退後了兩步——什麼叫自食惡果、後悔莫及,這一瞬間他終於嘗到了滋味。
她就在他的懷中,但她只把他看成是皇帝、看成是主子,她的心中已經沒有別的情感了。
終於知道他的不對勁感覺是從哪裡來了——她的那雙眼,從一開始看到時就證明了一切,以前她的眼中,有的是不懂愛的淡然;現在她的眼中,是看透了愛,一切的情感在她面前都被她無視,她現在正是他計劃中最完美的成果,是在情感上完美的棋子。
「哈哈哈……」易天煦狂笑出聲,以掌掩住雙眼,狂恣的淚水從他臉上流下,「朕問你一句話。」停了停,語氣忽然變得詭魅無比。「你愛朕嗎?」
五娘的眼中浮現出疑惑,她沒否認,但也沒承認,良久後她才輕道:「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愛或不愛都離她好陌生、好遙遠,曾經那種不顧一切的感覺彷彿是上輩子的事,而恨也是一種好強烈的感情,她承擔不起。
這句話他問了她千百次,她從沒一次真正回答,如今她卻回答了,要是她心中還是對他有著一絲眷戀,她決計不可能說什麼的,但當她回答的那一刻,就表示他在她心中已徹底被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