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偏偏她孬得可以,隨口便上鉤,縱然懊悔,卻也只能乾瞪著他咧開惡劣的俊笑。
他傾近她小巧如珠貝的耳垂,似吻非吻地呢喃私語,「是注定,是命運,是解不開的糾纏。」
他們很像,都是握在別人手裡隨時等待被犧牲的一顆棋,擁有處處遭牽制,只能讓他人左右的命運,同樣憤世卻又無法跳脫塵俗的泥淖,宛若野生的荊棘,渾身張揚著刺,在抵禦外來侵襲時也將自己傷得血肉模糊,但即使如此,依然堅決的咬牙不肯喊痛,用傷痕補綴傷痕,直至全然麻痺,喪失一切知覺。
之所以對她執著,之所以對她感到熟悉,只因為他在她身上看見曾經羈狂嫉俗的自己,寧願把自己禁錮在孤獨的虛城,豎起一身尖銳的敵意,渴望能夠與世抗衡,這樣的性格使得他們太像、太像。
羅蕾萊不懂何謂甜言蜜語,也從未聽過這種鬼話,可是當下,他的話令她渾身發抖,站不穩腳步,差點癱軟於沙地上,長臂的主人似乎早有預料,順手一橫便攔腰抱住她。當發顫的嬌軀被扣近溫熱的胸膛時,週遭的一切宛若天旋地轉般,瞬息間瓦解成千萬碎片,粉屑飄飛。
拜倫濕熱的吻一路自她耳窩處蔓延,宛若蝶印烙過蒼白若棉絮的柔軟肌膚。
羅蕾萊絕對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是有預謀的安排好這一切。
他沒有說錯,打從在禮堂初遇,她特別注意他,並非因為他俊美出眾的外型,而是因為一種模糊的錯覺,一種發自性靈的深深悸動。
空寂過久的心,一旦遭人佔據,那便是絕對性的嵌合,再難剝離。
他以火熱的唇舌戲弄、逗惹她青澀的反應,她無法抗拒他每一個細碎的吻,更抵抗不了他或重或輕的撩撥,甚至連自己是如何瘋狂的撲吻他,她都不記得了。
拜倫悶笑仰躺著,很滿意自己不斷施展迷術以及繁複挑逗技巧的成果,此時雙頰嫣紅的少女正咬吻著他的唇,隱約含有挾怨報復的濃厚意味,但他絲毫不介意。
風沙很大,甚至在纏吻的空隙,兩張難分的唇數度吞沙,然而激情只是越發猛烈,他起的頭,卻是她接的尾,兩人合作無間。
「慢著……」已經被反攻易位暫居下風的羅蕾萊稍稍找回殘餘的理智,很不客氣地推開埋在她頸間的俊臉。
拜倫像一頭敗興的獅子瞇起了眼,讓海風吹亂的棕色髮絲,倘若不細看,當真像極了柔軟的獅毛,看得她不禁失笑。
「希望你有很好的理由要我慢下來。」未能及時填補的渴求椎骨般難受,他臭著一張俊臉,暗忖該怎麼變本加厲索討這筆帳。
「你該不會是先上了她的床,又再來碰我?」羅蕾萊用詞一向「鮮明靈活」,反正他從未有過任何異議。
拜倫臉龐微側,煨貼在她緋紅的腮畔。儘管看不清他的表情,朗朗流洩的笑聲卻撼動著她敏感的雙耳,直抵心坎。
「這句話聽起來真酸,難道你在吃她的醋?」
「不,我只是不屑和她共用一個男人。」羅蕾萊撇開頭,硬是躲開欲疊來的熱唇,相信她表達的意思夠強烈,也夠清楚。
粗糙的大掌扣住一再擺動不肯就範的娉婷身子,索性以利落的指尖剔開黑色小可愛,毫無意外,如此纖細的嬌瘦的體型太過單薄,但在有心人看來,照樣氤氳了忍耐以至極限的深瞇幽眸。
別以為她就好受,他所渴望的熱度也是她嚮往的,只是她抵死也不願就這樣不清不楚。
「說清楚啊。」恨恨地抓開一再乘虛而入的大掌,羅蕾萊仰頸一口咬住咧嘴悶笑的薄唇。憑什麼她要撿人家的二手貨?特別還是教她倒胃口的dolly 用過的!
「她還不夠格上我的床。」他冷厲的嗓音有著極明顯的厭惡。
「喔?」確實,他的這句「不夠格」滿足了她一向匱乏的虛榮感。
第4章(2)
撥開一再阻攔的纖臂,他笑得俊美絕倫,笑她問得幼稚又滿是醋味,卻還嘴硬不肯承認。「你應該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真可愛。」
不必看也知道,肯定是得意的笑意盈滿整張臉,正以誇張的弧度揚起極為燦爛的笑靨。
不需要什麼信任的基礎,她就信了他,不為什麼,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對誰說謊、戴面具都毫無所謂,唯獨對她掩藏不了心思。
而他不斷強調一點,他與她很像。
正確說法是,他簡直把她當成是另一個自己的投射,彷彿要透過嵌合的儀式來宣告不斷竟逐的兩個個體終於尋到遺落已久的自我。
「吻我,快點。」羅蕾萊揪過已經是前襟全敞的男人,邊命令邊半主動的湊近他剛毅的下顎,笨拙的急促的亂吻一通。
「你應該沒忘記自己是人質?」說歸說,他淡然的笑聲迅速消失在唇舌交戰間,眨眼間,咆哮的風聲掩埋了一切聲音,細沙如流金漫天飛舞,圍繞著他們。
「你應該沒忘記自己是綁匪吧?」她模仿起某人拽到不行的口吻,惟妙惟肖。
拜倫沒有說話,只是懶懶勾著笑,直接以一連串肢體行動來當作回覆,挑逗著她每一寸感官極限。
是了,這是場醒不來的夢魘,一切就從第一眼開始,注定了兩人紛擾的糾葛。
而她像只自願走上祭台獻祭的羔羊,甘願為這個男人犧牲。
羅蕾萊人生中初次的性經驗是……瘋狂、荒謬、痛快,帶點絕決的憤恨與抵抗命運操弄的反骨。
跌落在情慾的怒海中,攀過一波又一波的駭浪,拜倫像一塊巧奪天工的玉石,擁有迷惑人心的妖力,而她不過是受蠱惑的芸芸眾生之一。
他說,dolly還不夠格上他的床,儘管她知道這種話說來沒有人會輕易相信,但她依然感覺前所未有的滿足,充盈了空蕩蕩的心魂。
沸騰的熱息吐在耳畔,暖暖的,像一床有人預先暖好的冬被,讓人直想貪戀地蹭近,但淺眠中的蒼悒少女就是不肯和尋常人一樣有相同的動作,蹙眉咬唇萬般抵抗,甚至無意識地徐挪身子,想離開溫暖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