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望者看了好半晌,暗淡的光線下,一張陰惻惻的臉沒有魘足後的鬆懈,反而有著滿腹更深沉的心思,巨大的陰影籠罩他全身,一盞微弱的火光稍稍釋放了黑暗的箝制,
火光?
微微睜開眼的少女撐起身坐起。纏綿過的沙地已不復見,身下的真絲寢具滑溜得快令她摔跌,滾下床,但是,從裸露的肩頭到舒放的腳趾,肉眼可見的肌膚沾滿了細紗,顯示狂烈的激情不是一場春夢,而是烙印於身的真實。
拜倫弓著背坐在床尾,彷彿隔著一層無形的網旁觀著她。目光幽暗深湛,眉頭像是扣上層層重鎖,郁色極濃。
「你的表情好像是後悔極了和我上床。」她回瞟著他,愉悅的心情須臾蕩然無存。
「這種事情沒有什麼好後悔。」他揚眉,低調的掩飾讓他猜透心思的緊繃。
「我應該哭嗎?」
「為了什麼?」
「為了我那毫無價值可言的處女膜,為了對方一臉懊悔的凝重。」
她的話總是能挑起他極少展露的真實笑意,一如此刻,他裸身弓背,陰鬱地抽著煙,俊臉略微朦朧,淡淡噙著笑。
「我喜歡你。」拜倫捻熄煙,瘦削的身軀挪向香軟的身段,大掌托高仍然蒼白的清秀臉蛋。
「哪一種?」拍開壓迫感過重的大掌,羅蕾萊拿過已被壓皺的小可愛直接套上,撩起長髮至身後。
這稀鬆平常的動作看在某雙深眸中,卻意外充滿特殊韻味,介於少女與女人轉變之間的模糊界線,往往最是甜美迷人。
「我需要你來幫我完成這件棘手的任務。」甜言蜜語本來就不入列他的專長範圍,直接利落才是他的作風。
聞言一愣,秀顏掩藏不住受傷的神情,她佯裝無所謂地扯動嘴角。「所以你才說你喜歡我?」
「或許。」拜倫瞇起眼。「我會改變你的人生,這是我承諾給你的報酬。」
「把話說清楚,我再考慮到底要不要幫你這個王八蛋。」她嚴肅的冷瞪回去。
「你是羅蘭家族流落在外的一個旁系支脈,我負責帶你回去。」
「聽起來像是某種麻雀變鳳凰的爛故事。」
「但我欠另一個傢伙恩情,他同樣向我討你。」
「所以你打算玩兩面手法,同時滿足兩邊的需求?」他並不像是會要這種卑劣手段的男人,但,也許是她瞭解未深。
拜倫絲毫不介意在她臉上捕捉到輕蔑的神色,自嘲的勾著笑逕自往下說:「羅蘭曾經背叛過我,我也曾背叛過它,他們不信任我,而我同樣不信任他們。」
羅蕾萊不耐煩地別開臉,「你以為現在是在談相對論嗎?」為什麼要隨便把我捲入這種荒謬複雜的風暴中?自私的臭男人。
「你看起來似乎不相信我說的話?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知道。」因為沒有一個瘋子會瘋成這樣,所以她決定相信他。
野蠻的扳正不肯與他視線相交的惱顏,他毫無預警的傾身落下細碎的啄吻,惹得羅蕾萊腮頰渲染成淺淺的桃紅色。
「幫我。」他乾啞的嗓音無比抑鬱,讓她聽了不禁心痛。
「這是請求還是命令?」無法遏止的,是一再被他牽制主宰的心,她忽然覺得自己好軟弱,在這個男人面前,彷彿所有的自尊都成了多餘的贅飾。
「隨你怎麼判斷。」
他的目光鎖定著她,在這雙深邃眼眸的凝視下,任誰都只能臣服。
羅蕾萊心悸的感悟到這一點,已經來不及抽身,像沉入流沙,她只能看著自己一寸寸的被吞噬掩埋,只因為眼前的男人。
腦袋失常也好,膚淺也好,她完全陷入了他設下的獵捕陷阱,現在不過是乖順的任他擺佈宰割罷了。
「你……想要我怎麼做?」
「兩邊都不能露出破綻。」拜倫垂掩眼臉,目光忽地瞥向她的小腹。
羅蕾萊滿臉狐疑,「你想怎樣?」直覺告訴她,接下來他要說的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拜倫驀地綻笑,「雖然容貌差異過大,至少身體上的特徵不能有太大的出入。」
好賊的微笑。「所以?」
他掏出一塊杜金葉形鎖片,從磨損的痕跡可推敲出它年紀不小,看著它翻弄在他修長的指節間,她不妙的預感越來越重。
「你需要一個印記。」正經的神情一撤下,他又恢復成原先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傲樣。
「你要幫我製造一個印記?」她驚得跳起身,蹦離他遠遠的,面色比撞見妖魔鬼怪還要恐懼。
「嚴格說來,那並不是個印記,而是一塊燙疤,那個蠢貨身上有著什麼,相信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她知道dolly肚臍上方有一塊狀似葉子的燙傷痕跡,據說是兒時調皮搗蛋時留下的疤痕。
她捂著嘴,刺骨的寒意自腳心一路竄上發涼的心窩。「你該不會是要……」
顫眨的目光赫然轉移,辟哩啪啦燃著炭火的陶盆置於不遠處,方纔的火光原來便是來自於它。
前一刻尚在五指間翻玩的鎖片,驟然鏗鏘一聲滑入陶盆裡,激揚起一陣飛螢般點點星火,令人不寒而慄的細長鐵夾撥弄著通紅的鎖片,喀啦喀啦,刺耳難受。
羅蕾萊環擁住自己不斷打冷顫的身子,抿咬的唇瓣泛成青紫,眼淚凝在眶中,一眨便泫然欲落。「不,你不能這樣對待我……」
「我不會逼你。」拜倫頓下把弄鐵撬的手,偏首橫睞,火光映得俊臉半是艷紅半是幽暗,如同纏綿時的熱情與當下的冷漠一樣兩極化。
「所以千方百計勾引我上你的床,就是希望我能心甘情願幫你?」可恨的男人!儘管答案心中早已有底,但她仍自虐似的渴望聽他親口證實。
全然出乎意料,拜倫卻給了令她徹底震愕的漠然答覆,「上床對我而言不是一種手段,我要你,只是單純的精神需求,與此無關。」
羅蕾萊總算瞭解什麼叫做寧入地獄也無悔……
是呀,從頭到尾他未曾施壓逼迫,卻用一一條條無形的甜蜜絲線纏縛住她,用軟性策略迂迴拐騙她步入這泥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