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是滲透了她自以為堅不可催的心防,利用了她多愁善感的尖銳敏感,剷除了最終考驗過程裡不必要的小麻煩。
他毫不猶豫地將她這個冒牌貨扔給了泯滅人性的施奈德——那個害死他父親並欺瞞他將近二十年的幕後真兇。
他們很像,太過容易被感情蒙蔽了雙眼,使得自己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他巧妙地運用了兩人過於相像的弱點從旁設計,看似迂迴曲折的圈套,實則步步皆致命,而她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只因為她的心已然受制於他。
如今,他必須再次親手掀開那層粉飾謊言的美好表相,即使後果將會令她跌入痛苦的絕境……
第6章(1)
如果這是部電影,羅蕾萊相信她會是電影史上最韌命的女主角,因為無疑的,這是一部驚悚片,或者應該說,這是恐怖混合驚悚,揉雜懸疑,再添增一絲間諜氣息的大雜燴。
囚禁在類似史蒂芬金毛下常見的廢棄荒涼小屋,夜半時分,時常發出嘎嘰嘎嘰弔詭聲響的樓閣,濕氣極重,散發著腐朽的霉味,她沒喪失理智已經是超越常人極限,更何況還能時時保持清醒狀態,隨時記錄著週遭一切,以備不時之需。
儘管狀況極為惡劣,但羅蕾萊心裡仍然保有一絲絲極為微弱,關於希望的火苗。
「吃吧。」莫裡斯太太持續每日兩次送餐截至此次已達十天,很顯然的,這位壯碩冷酷的婦女耐性不佳,臉色日復一日越發鐵青。
羅蕾萊趴臥在邊緣凹陷、失去彈性的彈簧床上,原已嚴重後缺乏營養的身子經過這段時日來的摧殘,更顯羸弱。
她懶洋洋地撐起纖細的四肢,抽起條狀的乾硬麵包啃嚼著。一開始,她確實懷疑過他們會在食物中動手腳,轉念一想,她的存在尚有價值,老怪物肯定不會這麼快便賞她一個痛快。
又是等待,老怪物和莫裡斯太太不知在靜候著什麼,或者是等待誰的到來。
「每天服侍那個老怪物,你都不嫌煩,不覺得噁心?」先喝了口白開水幫助吞嚥,羅蕾萊覷著照慣例監視她用餐的莫裡斯太太。
莫裡斯太太輕蔑的眼神凌厲如刺,兇惡地回瞪著她。「能在施奈德上校身旁做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你要是膽敢再用那種字眼稱呼上校,相信我,你會後悔的。」
羅蕾萊是天生反骨,但不是天生愛找死,當然曉得自保為當務之急。「上校?」
原來老頭位階不低,難怪這麼愛發號施令。
「當然,上校只是這些年來飽受癌症折磨,心志較為軟化,倘若是從前,像你這樣不聽話的小廢物早已經曝屍荒野。」
「是喔,真遺憾我出生得晚,沒能親眼目睹老頭風光的模樣。」拜託,狠話誰都會撂,要不是有這頭大母熊阻擋,以她曾經以一對三的風光紀錄,區區一條垂垂老矣的痛狗能奈她何?
從羅蕾萊那雙不馴的大眼讀出嘲諷與委屈式的吞忍,莫裡斯太太冷笑,「只要拿到線索,我便不用再對你處處忍讓,屆時,我會請求上校讓我親手解決你這隻小母狗。」
羅蕾萊硬是制止自己反唇相稽,力求冷靜,纖手握緊玻璃杯,拚命壓抑強烈的情緒。「你說的線索,該不會是和拜倫有關吧?」
冷靜,冷靜!她必須不斷地套話,才能研判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向。
莫裡斯太太並不覺得這個瘦不拉幾的東方少女能有多大作為,加上數日來看盡了她的溫順求讓,防範的戒心自然而然略微鬆懈。
「哼,那個小雜種還沒有足夠的膽量背叛一手拉拔他成人的上校,等他解決了羅蘭那班人馬,最後也只能乖乖滾回上校腳邊。」
「也就是說,我的那把琴此刻在他手上?」額頭沁落幾顆冰冷的汗珠,羅蕾萊幾乎能感覺得到心底微弱搖晃的火光正逐漸熄滅。
「小雜種是這樣告訴上校的。」小雜種、小混蛋、小母狗諸如此類的難聽詞彙可說是莫裡斯太太的口頭禪。
「難道你們沒有想過,也許他的立場早已完全傾向羅蘭,可能已將那把琴轉交給羅蘭人?」感謝這兩個怪人多日來的資訊傳遞,他對所謂的羅蘭家族已有粗淺的認識,儘管還是有點半信半疑。
殺手家族?她嚴重懷疑這些人是精神分裂,要不就是罹患嚴重的妄想症,先是二戰魔頭希特勒,再來是駭人聽聞的殺手世家,當這裡是好萊塢還是小說世界啊?
好吧,確實是有點依據可循,畢竟她從來沒見過拜倫那般身手敏捷的男人,而他謎般的魔魅氣息很不真實,彷彿隔著朦朧的夢境般的迷離遙遠。
但是殺手?饒了她吧,這比拍電影還要扯!
「相信我,拜倫不敢,也沒有膽子這樣做。」莫裡斯太太打斷了她的沉思。
「為什麼?」她故意誇張地曳長尾音問。
莫裡斯太太笑得像是無端獲得一筆巨額獎金,整齊盤高的發讓她光潔的額頭光可監人,但她接下來的這句話,卻遠比阿拉斯加的風雪還要冰冷刺骨。
「如果他還想見到他母親的話。」說完,她用力抽走處於驚愕狀態的羅蕾萊手中的空杯,將剩餘的麵包連同托盤一併取走。
儘管目前尚不能隨心所欲的處置這個喜歡以言語衝撞人的東方少女,但起碼能以飲食的方式進行緩慢的折磨。
砰一聲關上門,落鎖聲接著鏗鏘震響,重新恢復獨處的人兒仍瞠大雙眼木然發愣,在餘波蕩漾的震驚過後,心中翻湧的是無盡的茫然。
如果他還想見到他母親的話……
該死的混蛋,原來他的母親仍在人世?原來這個男人徹頭徹尾都耍著她玩!
怒意即刻激烈的翻騰,蒼白的臉宛若遭受一拳突襲,錯愕之餘,佈滿了無形的血淋淋傷口,狼狽不堪。
忽然間,羅蕾萊似乎透悟了些什麼。自作多情的代他擋下棘手的麻煩,而這個罪魁禍首卻蒸發似的杳無音信,甚至必須透過他人之口揭穿他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