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這是經過巧妙設計的局,究竟何處該是結束的終點?而她的存在,到底提供了拜倫什麼樣的籌碼與何種特殊意涵?
「該死的混蛋……」夢囈似的喃喃咒罵不曾間斷,真至臉頰一片濕涼,她才驚覺自己竟然為了那個沒良心的自傢伙而軟弱的落淚。
很好,這樣的情節就像是俗濫的愛情片,慘遭男人玩弄、拋棄的女主角,正等待尚未出場的第二男主角英勇的前來拯救……去他的!去他的!
如果這是當上女主角所必須付出的代價,那她願意自動棄權,滾回去當她的路人甲!
怒意發酵成濃稠的悲哀之後,夜已深沉,羅蕾萊伴隨著壓抑的憂鬱沉沉入夢。
寒窄聲若有似無,剛開始,她以為是風刮窗子的震晃聲,待睏倦的睜開雙眼時,才恍然驚覺有人闖進了房間中,她迅速凝神,赫見莫裡斯太太手握一把短槍,面色陰沉的垂瞪著她。
臥趴之姿的僵直嬌軀徐緩的仰起皓頸,瞪著槍口不敢擅動,她知道這不是玩笑,更非是荒謬的惡作劇,而是真槍實彈的血腥威脅。
「終於讓我等到能好好整治你的機會。」莫裡斯太太揮動手槍示意她起身。
羅蕾萊俐落地撐起身子下床,尚不來及站穩雙足,便讓虎視眈眈的蠻臂一把扯起,一路拖行。
樓梯轉角處,有幾次她試探的企圖縮回手臂,盼能趁亂逃脫,但那根本是天方夜譚,這頭大母熊的孔武有力與野蠻殘暴,絕不容許有人輕易挑釁。
走出廢棄的木屋,羅蕾萊被押上一輛灰撲撲的箱型車後座。車子內部明顯經過改造,拆卸了一排座椅,騰出空間,車底接了精密的小鐵軌以及許多電子儀器。
她被塞進角落,蜷縮成團,稍後,幾乎與輪椅不分彼此的老怪物循著電動鐵軌被送進後座。
多日未見,施奈德覆蓋於氧氣罩下的面頰更加凹陷,骨瘦如柴的身軀根本已經撐不起那襲卡其色舊式軍裝,像是孩童偷穿大人的衣物般可笑,卻也顯得詭異又恐怖。
沒有與羅蕾萊交談,老怪物邊說話都像是臨死前的痛苦喘息,而眼前顯然有更重要的大事等著他親自處理,他自然不可能再將寶貴的力氣浪費在她身上。
莫裡斯太太一如往常隨侍在老怪物身邊,兼任今晚的司機,並且透過後照鏡時時刻刻盯住羅蕾萊的一舉一動。
不對勁,大大不對勁,那些鎮日埋伏於屋子內外的凶狠保鏢,何以未能一起隨行?反而像是怕節外生枝,刻意避開他們,不讓任何人知曉。
聽著施奈德以流利的德文與莫裡斯太太交談,羅蕾萊纖秀眉越蹙越緊,狂冒冷汗的手心一再攏握成拳。按照現下的局勢判斷,他們極可能是準備上某處和某人接洽……
會是拜倫嗎?
多可悲啊,面臨生死存亡之際,她能寄予厚望的人,居然是一手將她失落如此險境的男人。自哀自憐當然不是她的風格,只是忽然感覺到胸中一陣淒涼。
那一夜,她不應該回首,一如當初她不應該多看他兩眼,便不會鑄下這些足以致命的重大錯誤。
顛簸的路持續了好一會兒,空蕩蕩的胃火燒一般灼痛泛酸,羅蕾萊連閉上雙眼的力氣也蕩然無存,只能直直的空瞪著前方,開始回憶這十八個年頭最值得她緬懷的記憶片段。
沉浸於思緒中,令她暫且遺忘了身子的不適,驀地,一個急促的煞車震醒了她,迷惘的瞳眸瞬間又恢復戒慎的狀態。
今晚,深藍的夜空中,缺了一角的月亮有著卡夫卡式的魔幻詭魅氣氛,星子稀落的散佈。
下車後,羅蕾萊仰起頭,水眸牢牢烙印這迷濛的夜色,天曉得自己往後是否還有機會再看到這樣的景致?
前方是一座湖,宛若明鏡,粼粼的賞光優雅的劃開如絲的水面,水雁歇寢在水畔的草從中,顫晃的樹蚜搖落了幾片枯葉,颯颯作響。
因為黑暗,羅蕾萊偎縮起纖細的雙臂,反抱住自己,帶著惶然的目光誣蔑科冷靜地判斷逃脫的機率與最佳路線。
然而,當她溢滿懼意的晶眸在掠過湖岸另一端沙洲時,卻完全愣住了。
宛若一頭跳望湖面的狼,修長而瘦削的高大身影鵠立在沙洲上,一件長及膝頭的開襟黑風衣像隱藏起那些不為人知的黑暗秘密,當夜風揚起,兩襟翻飛如翼,髮絲虛掩著冷峻的臉龐,太過深邃的眼令她看不清他眸中流動的情緒。
繃得過緊的漂亮下顎俏然洩漏了他惡劣的情緒,踩著黑色軍靴的筆直長腿剛勁地佇立,猶如沐浴在瑩白月光下的一尊雕像,美麗卻冰冷。
羅蕾萊愣瞪著那個她晝思夜想的男人,喉嚨忍不住發酸,她不禁捂起嘴猛咳,甚至咳得淚珠自眼角無聲無息的滾落。
去他媽的,她不是在哭,絕對不是!
「省省吧,他可不是為你而來。」莫裡斯太太嘲笑道。
羅蕾萊不矛理會,逕自咳到舒服了些後,便佯裝若無其事的抹去兩頰的濕濡,泛紅的眼覷過前方湖面倒映出的俊美人影,胸悶更遽。
「東西呢?」施奈德摘下氧氣罩,低沉質問沙洲上的孤狼。
「在樹林裡,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拜倫終於邁開步伐,月光下,鐫深的陰鬱俊臉呈現出銀白色調,朦朧如畫。
施奈德的眼睛因過度亢奮而充滿血絲,他焦急如焚的一再滑動輪椅,不耐煩地出聲催促,「該讓這一切正式落幕了,快把東西交給我!」
「在那之前,先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全告訴我。」拜倫勾起唇冷笑。
「該死的小雜種,在我面前還輪不到你討價還價!」施奈德惱怒不已,一心只想越緊獲知寶藏的線索。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拜倫,省下你的咆哮吧,施奈德。」拜倫不著痕跡的梭巡過週遭,果真如他所料,害怕遭人覬覦,施奈德連平日隨身同行的保鏢都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