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亭子裡那盞微弱不濟事的破燈害他神智不清、精神錯亂,不然他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對一個半生不熟的女人產生這種念頭?!
她是民宿的客人,他們對彼此的瞭解並不多,而這個週末到來之前,她就會結束假期返回台北。
以前,他不認識她,以後,他們自然也不會有任何牽繫!
他必須趕緊讓自己的胡思亂想煞車,她只是個客人,五天四夜的假期很快就會過去,日後也許想都想不起來,他不應該放任荒唐的心思打亂這一切。
眼下,當務之急就是把她領上山,讓她親眼看見貓頭鷹,然後再順順利利的將她帶下山,完成任務後各自上床睡覺,今天宣告落幕。
對!就是這樣。
把完成任務當作唯一使命的柏展彧冷著表情,以著一次兩階的速度不斷往前邁進,心裡更是不斷的催促自己別再多心。
風,呼呼的吹著,他的心跳,卜通卜通的劇烈跳著……
忽地,他發現少了另一個腳步聲,猛地回頭,手電筒跟著往夜一照--
人呢?夏悅瑋人呢?她怎麼沒有跟上來?該死!他居然把人帶丟了!
柏展彧心頭略過不安,趕緊回頭往下走,口中不斷喚著她的名字。
「夏悅瑋,夏悅瑋……」他不停喊著,卻始終聽不到她的回應,撲是只得加快腳步,以著一次好幾階的方式,只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她。
終於,他看見了另一個微弱的光源--夏悅瑋正背對著他,坐在階梯上。
「夏悅瑋--」
「……」
她動也不動,像座雕像似的賴在階梯上。
明明聽見他在喊她,她卻一聲也不吭,柏展彧有些惱怒的來到她面前,開口要斥責她,就看見她倔強的抿著嘴,眼服冒淚的瞪住他。
他一怔,氣勢當場弱了大半。
「聽見我喊你,為什麼不應聲?」
夏悅瑋依舊不發一語,噙著淚,怨惱的瞪著他。
他蹲下身子,與她平視,「你怎麼沒有跟上來?」她依舊沒有回答,倒是先掄起拳頭連打了他好幾拳,然後整個人撲到他懷裡,放聲大哭。
「我根本跟不上你,你走那麼快,叫你等等我,你都不理人,頭也不回的一直走、一直走……」她不知道他怎麼了?為什麼離開亭子後突然變得沉默,走路的速度瘋狂的快,也不管她有多努力的想要追上他,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是越來越遠。
甚至,她試圖喊住他的腳步,他也都充耳不聞。
她很緊張,緊張得忘了注意腳下的步伐,一個踉蹌,整個人跌跪在階梯上,一抬起頭,他就不見了!整條步道,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跟一把手電筒。
天曉得夜裡的登山步道會不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跑出來,她都快嚇死了!他現在卻來質問她的不是!
柏展彧緊緊圈住懷裡哭泣不止的她,內心自責不已。
都是他的錯,他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震懾住,以至於方寸大亂,完全疏忽了她,才會讓她一個人被拋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步道上,身邊只有一把手電筒陪她。
她一定嚇壞了!
望見她的眼淚,讓柏展彧的心整顆揪在一起,既內疚又頹喪。
他想煞車,但,眼前這張可憐兮兮的小臉,卻湧出一股強大的辦量,死命的牽扯著他、唆使著他、魅惑著他,他不想煞車,甚至還想不顧一切的往前衝……
「對不起,別哭了,對不起……」柏展彧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哭泣的她,只能緊緊的抱住她,口中不斷的說著對不起。
她的哭聲悶悶的,讓他的心也好悶好悶,想到自己竟然弄哭了她,他就覺得自己很王八蛋。
「別哭了,待會我背你上去,當作是補償好不好?」急於補償她的心態,讓他做了個很吃力的承諾。
果然,懷裡的人立刻止住哭聲,不敢置信的仰起頭望著他。
「……真的?」兩顆眼淚還半掛在眼眶上,黑色長睫一眨,晶瑩的淚珠頓時掉在她臉蛋上。
「真的。」他真摯的允諾。
方纔還哭哭啼啼的人,突然漾開笑容,笑嘻嘻的望著他,用帶著哭腔的嗓音幸災樂禍的說:「你完蛋了你,我晚餐吃了好多東西,現在的我整個人重得跟豬沒兩樣,你完蛋了!」只要她不哭,別說是背,就算是抱也要把她抱上去。
柏展彧轉過身子,「上來吧!再耽誤下去,貓頭鷹真的要下班回家了。」他看了手錶上的時間,出發的時候約莫七點,而現在已經快九點了,他們距離目標還有三分之一的距離,得加快速度才行。
脖子上掛著水壺,背上背著夏悅瑋,一左一右勾著她小腿的手上,還拿著手電筒,他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忍不住開口調侃:「我未來的老婆真的會殺了你!」
「我未來的老公也會想宰了你,竟然欺負他的親親老婆我。」
「吐!親親老婆?你講話可以再噁心一點。」他立刻反擊。
「哪裡噁心?搞不好你以後對你老婆撒嬌的時候比我噁心一百倍。」
「拜託,我才不會!」柏展彧嗤笑以對。
「你又知道了?」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啊,前一秒鐘哭得像被遺棄的小孩子,現在又哇啦哇啦的吵死人。」
「還說,還不都是你!而且,像我這樣有什麼不好?傷心的時候哭一哭,開心的時候趕快笑,多健康啊!」
「是,很健康,一切都是我的錯。喏,我現在不是已經在贖罪了?」
一記頑皮的笑聲響起。「柏展彧,你人真好,等我回台北,一定替柏家民宿廣力宣傳,讓你們生意好得冒火。」
冒火?他敬謝不敏的回話,「謝謝你慢。」
「欸,好像有點困……」夏悅瑋突然懶洋洋的說。
「喂,不好吧,你千萬不准睡。」
「管你。到了再叫我。」搖身一變,她又成了女王,她說了算。
不管柏展彧說什麼,她索性來個相應不理,等他抵達目的地,渾身酸軟的放下她--哇咧,還真的給他睡著了!這沒天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