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覺地偷覷他高大的身影,心口有股暖流經過。
無法言喻的溫暖感受,輕流過胸口,當她望著他身影時,不知怎地,就覺安心,是因為他過於常人的高大身材?還是他眼眸裡流露的忍認真與安定?
她有股恍然,歪了歪頭,關上店燈,鎖上店門,再放下鐵卷門。
楚拓風轉過身來,他背後的夜,黑得令人心冷,但他臉上的笑容卻是溫暖的春風。
他笑著問:「好了?」
***
楚拓風口中最好吃的炒飯,據他所說,就在這附近。
頂多兩條街的距離而已,但他們繞了半小時,都九點四十六分了,天空黑著,空氣中飄著濕氣,好似下一秒就要下雨。
他喃喃自語道:「奇怪,怎麼找不到了?」
「會不會關掉了?你多久以前來的?」
「三年前。」
她呆住了。「三年前?」人事已非的機率很大。
楚拓風點頭,「很好吃的,那時我正好要去美國,旅行社在這附近,我隨便走進一間店,點了盤炒飯,味道真的很棒,怎麼現在找不到了?該不會真關了吧?」
「很有可能喔,不然就是你記錯地點了。」
「沒天理啊,那麼好吃的炒飯關了,昨晚那家難吃的炒飯卻還開著,真詭異。」
她笑了,忍不住認同他。「是啊。」
楚拓風停下腳步,煩躁的抓了抓頭髮。「不然我們改吃別的?我想想……」 他以指敲著下巴。「吃燒肉?」
日麗遲疑了一會兒,她看著他,有種不真實感,現在這時間她該準備上床睡覺了,但他說要去吃燒肉,她卻無法拒絕,明知道這可能會一吃就吃到午夜,但她還是……
想去。
而且這一遲疑,就又被他拉著走了,或者,是她放手跟著他走的。
當美味的牛五花在鐵網上滋滋作響時,她凝視坐在對面的楚拓風,他臉上的笑容沒有減緩過,一雙大手拿著鐵夾,忙碌翻動肉片。
他主動開口:「我現在是畫家。」
莫日麗呆住了,拿著筷的手定在半空中,下一秒,她放下筷子,眼色訝異地問:「真的?」畫家?
他點頭。「但我還沒出名,你知道我從以前就喜歡畫畫,到美國後我的教授很欣賞我,讓我在他的展覽參一腳,他為我辟了一條路,接下來我得自己回台灣闖。」他翻著肉片,夾起一塊熟透的肉放她碗裡。「這裡是我的原點。」
「我記得你很會畫畫。總愛畫社區裡的景色,有棵樹你畫得特別好,它會開紅色的花,落在街道上,很美。你將樹畫進畫裡,還送給我,後來我每天早上上班都會注意到那棵樹。」她微笑,回想著以前的歲月。
她一直知道他很會畫畫,第一次見他時,他坐在中庭椅子上,年輕卻高壯的身影令人難以忽視,而他專注且心無旁騖的側影,卻是令她注意到他的重點。
他的眼神太過認真且正直,看過的每個景色,都像被他眼睛留影,她注意到他的天分,也愛上他的畫,後來他去當兵,她依舊過著自己的生活,直到之後搬離社區,才漸漸地忘記這個大男孩。
「那你怎麼會突然想要買童書?」她忽然問道:「我記得你沒有兄弟姐妹……」所以不會是買給侄子侄女的。「難道你結婚了?」
楚拓風一愣,忙道:「沒有,我一直單身。」
「一直單身?」她不明白。「你看起來不像會一直單身的人。」
他卻笑了,是啊,她說的沒錯,他的確戀愛史頗豐富,但或許是命運知道他將遇見她,所以讓他從半年前便一直單身至今……
「我有個一直都很喜歡的女人。」他忽然轉了語調,嗓音低醇嚴肅。「我真的很喜歡她,我現在心裡只想她一個,還有我的工作,其他我都沒想。」
莫日麗聽著,忽然覺得胸口有點難受。
他沉寂的嗓音,有一絲絲惆悵,她不禁想像那個他口中的女人會是怎樣出色?他們之間又有怎樣的故事?
有股蜜般的甜膩,衝上她胸口,她只能軟弱地接受,那甜膩的感覺包裹胸房,但下一秒隨之而來的酸,又讓她全身不舒服,她眨眨眼睛,迷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變得有男人味了。
剛強的臉龐,高挺的身材,厚實的胸膛,都跟她的纖細很不一樣,以前她把他當弟弟,現在他全身散發一股驚人的魄力,重逢之後,反而是她被他拉著跑來得多。
而他說他有喜歡的女人……她為什麼會這樣失望呢?
她想歎氣,甚至有點想蒙起耳朵不聽下去,她怎麼了?怎麼了啊?
「日麗?」
她恍惚的聽見他喊她,怔怔的睜大眼,愣著看他。
「怎麼了?看你在發呆,都不吃嗎?」
「你喊我什麼?」
他愉悅的笑了。「日麗啊,不行嗎?我們都大人了,難道我還得喊你日麗姐喔?」
她答不上來。
「快吃吧。」他指了指她的碗,還是微笑著。
熱鬧的燒肉店瀰漫一股煙氣,四周有點昏暗,人聲鼎沸,店員來來去去……這樣吵雜的環境,莫日麗卻發現自己心無旁騖的只注意她對面這個男人。
他的笑容,他揚起眉頭的樣子,他寬厚的手掌,他低沉的嗓音……他的一切是這樣陌生又熟悉,他的成熟是陌生,他的輪廓卻熟悉,他們之間有過去聯繫,感覺認識好久,又像重新認識。
***
深夜,莫日麗洗完澡,躺在床上。
沾滿燒肉味的衣服,被丟進洗衣機裡,那上頭染著的燒烤味,不只是香,也連接今晚的情景,她聞著那股味道,就想到他迷人的微笑,她因此心慌意亂,心跳好快。
快十二點了,她睡不著,翻來又翻去,裹緊棉被,腳掌卻冰冷。
冬天讓她的失眠更頑固,她手腳冰冷的毛病更嚴重了,往往要等手腳暖了,才能真正入眠。
若是往常,她絕對不會從床上爬起來的,但今晚她突然下了床,赤腳到另一間堆著雜物的空房裡,伸手開了燈,室內突然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