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地上,仰起臉,笑咪咪地看向他,柔聲問道:「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那笑容像陽光般穿透了他的胸膛,掃去他沈積已久的煩悶。
自從和女友分手後,與母親的關係也愈來愈僵化,生活的色彩是無邊無際的灰暗,就這樣日復一日,自暴自棄,但,他卻被她甜美的笑和溫柔的聲調打動了。
不曉得哪根筋不對,那天晚上,他駕著車停在鞋店外,不自覺地等著鞋店打烊,等著那個有張溫暖人心的笑臉的女孩從店裡走出來,接著,他帶她和店裡的其它女孩去吃宵夜,然後一群人殺上山看夜景。
如此「勤勞」的安排活動來取悅一個女人,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還記得,她總是掛著淺淺的笑,專心地聽同事說話,在一片鼓噪喧嚷中,她像一顆靜靜散發螢光的寶石,吸引他的目光。
後來,他經常去找她,她也從未拒絕過他的邀約,但他並不認為這是追求,他只是喜歡她的陪伴,喜歡她安安靜靜地聽他說話。
若不是母親太過積極地為他安排「門當戶對」的相親,他不會再次憤怒到失去理智,跑到店裡向她求婚。
他衝動到連戒指都沒有準備,頭昏腦脹,一見到她,「嫁給我」三個字便已脫口而出。
她在店裡同事的鼓噪中,眼眶泛淚,羞紅著臉答應他,他隨即拔下自己尾指間的戒指套住她,那一刻他還感性地告訴自己,不管愛不愛,他都會照顧她一輩子。
只是這些他都在婚後忘得一乾二淨,直到此刻才記起……
現在,雷拓明白梁夙霏為什麼要離婚了,她只是善良的沒有說出真心話;真心話就是——因為他是個自私到極點的混蛋!
第2章(1)
雷拓突來的沉默令梁夙霏陷入尷尬之中,雖然過去的婚姻裡他們的對話也不多,但畢竟現在兩人關係已經不同,他來到她的住處,就是客人,她理應好好招呼他,無奈長久以來的疏遠,一時間她也不知該聊什麼。
幸好,廚房裡適時飄來香味,提醒她爐上還滾著菱角排骨湯。
「我正在準備晚餐,你要留下來一塊吃嗎?」這是她唯一擠得出來的話題。
「也好。」他當然不是為吃飯來的,只是聞到那濃郁溫潤的食物香氣,忽然就覺得餓了。
她搬走之後,他在生活上最明顯感覺到差別的地方就是「吃」,不知是少了女主人督促的緣故,家裡的廚子就開始偷懶,儘管每餐的菜色仍舊很豐富,可就少了幾分火候,嘗起來沒有以前美味。
雷拓這才明白,原來她並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你先坐一下,我再炒兩個菜就可以開飯了。」沒想到他真的應好,她慌了,趕緊鑽進廚房,打開冰箱,翻看還有沒有比較拿得上桌的食材。
「我晚上還有應酬,只吃一點,不必花時間特別張羅。」聽見她在廚房裡窸窸窣窣的忙碌聲,他難得表現體貼。
這小房子也有小房子的好處,人跟人之間的距離變近了,什麼動靜都聽得清清楚楚,似乎連心裡在想些什麼都能感應得到。
他看得出來他答應留下來吃飯讓她十分意外而且緊張,但緊張裡卻有藏不住的喜出望外,整張臉都發亮了。
換作以往,他根本不可能察覺到她神情的變化,更別提會隨她的情緒波動,可他此時的嘴角確實因她直率的表現而上揚。
雷拓只知道梁夙霏緊張,不曉得她簡直急得快把冰箱給拆了。
怎麼翻來翻去都是蔬菜?
她往客廳方向探出頭去,訕訕地對他說:「不好意思……今天沒去菜市場,只能做幾樣簡單的家常菜……你可能吃不慣……還是我再去買點菜?」
「家常菜很好,有什麼我就吃什麼,別忙。」他往沙發一坐,優雅地交疊起雙腿,笑瞇起一雙勾人的深眸,覺得今晚心情似乎特別輕鬆。
但……為什麼硬要賴在這裡,硬要吃她做的飯,隱隱還有幾分故意想讓她意亂情迷的意圖?
雷拓一經細想,也覺不解。
不過是換了一個空間,換了一種關係——嚴格來說,他們還沒真正簽字離婚,但為什麼才分開幾天再見到她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他怔怔地望向廚房的方向,見不到她的身影,只聽見抽油煙機運轉的轟隆聲,聽見鍋鏟碰撞的熱鬧聲響,以及隨空氣飄散而來的食物香氣……
他的胸口突然一陣發熱,這不正是以往他腦中經常勾勒的「家」該有的溫暖氛圍?
雷拓啞然失笑,不曉得發什麼神經,今天特別感性,大概是過去被「婚姻」這個框框束縛太久,知道不久後即將結束,壓力消失了,才能用不同的角度來看待這一切。
「可以吃了。」梁夙霏捧著湯鍋走出廚房,擺在一張緊挨著廚房牆邊的小餐桌。
雷拓來到桌邊坐下,只見她忙連忙出,很快,桌面上便出現三菜一湯以及兩碗晶瑩飽滿的白飯。
香味四溢。
「只是簡單的炒兩樣菜,然後還有菱角排骨湯跟煎肉魚。」她擦拭著手上的水珠,帶著幾分說著。「如果不夠,我再去……」
「夠了,看起來很美味。」他為她拉開椅子,「坐下來,我餓了。」
聽見讚美,她的臉蛋不自覺地微紅。
這是他第一次誇獎她做的菜,竟然只是這麼簡單的番茄炒蛋和竹筍炒肉絲。
雷拓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先嘗一口,每一口都露出滿足的表情,彷彿吃的是山珍海味、滿漢全席似的,胃口極好。
「這飯煮得真好。」他細細品嚐口中晶瑩飽滿的米飯香。
「是用大同電鍋煮的……」她再次臉紅,但這次不是因為她誇她,而是餐桌太小,坐進兩個人,一不小心就會碰觸到對方。
雖然他們的已經結婚三年,也有過親密關係,但他對她的吸引力一如最初,依然教她怦然心動,無法自己。
他察覺她的僵硬,瞄她一眼,「怎麼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