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黑犬以勢不可擋的力量向她撲來,柔軟的腹部劃過她高舉的利刀;她左手的木棒也同時往獵犬身上一擊-黑狗哀鳴著,跌向不久前黃狗翻滾而去的地方,腥熱的狗血噴濺得滿地都是,芷芙的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
她翻身而起,想要解開捆綁常惠的繩子。
然而,腹部遭受重創的黑狗,雖然跌落地上哀號不已,卻很快就跳了起來,張著血盆大口,咬向無法動彈的常惠。
芷芙當即高舉手中的木棒迎向它,重擊它頭部,當即狗血四濺,黑犬嗚咽著癱倒在地,黯淡無神的眼睛低垂著,再也沒有了先前張牙舞爪經狠勁。
在場所有人,包括常惠,目睹這場驚心動魄的人犬大戰,再看到兩條兇猛異常的獵犬,轉眼間重傷倒地,不禁都對她的勇氣和身手大為震驚。
芷芙不理會別人,在確信惡犬無法動彈後,她就將木棒扔到地上,用短劍斬斷繩索,替常惠戴好帽子,扶著幾乎被凍僵的他走到爐邊,讓他烤火回暖,並替他穿好袍子,唯恐久病初癒的他再次病倒。
回過神來的狐鹿姑,首先奔向愛犬,看到黃狗頻頻喘息,黑狗腦袋開花時,不禁暴跳如雷,對芷芙大罵:「臭女人,你——」
芷芙那把染著狗血的短劍,抵在狐鹿姑粗壯的喉嚨上,而她充滿殺氣的目光,令他戾氣全消,只能癱軟地哀求:「夫……夫人,別……」
「閉嘴!說話如同放狗屁的人,只配去死!」芷芙冷冷地說,冰涼的劍刃劃過他蠕動的喉結。
他失態地慘叫起來:「常將軍,阻止她,我……我們……有話慢慢說!」
常惠雖對他的醜態極為厭惡,但絕不希望他死於芷芙之手,可是他的四肢被凍得麻木不堪,無法走過去阻止她,便用漢話喊道:「芷芙,放下劍,他是匈奴太子,殺死他,只會讓事情更糟。」
芷芙不甘地收回短劍,若不是常惠開口,她真想一劍刺死這卑鄙小人。
「你是個可怕的女人!」一脫離她控制,狐鹿姑又神氣了,招人抬走奄奄一息的愛犬後,他憤然道:「你打傷了我的人和獵犬,還想殺我!」
「咎由自取,何以怪人?」芷芙冷冷地說,用懸在爐子邊烘烤的漂亮狐皮,擦乾淨短劍上的血。
她冰冷的神情和滿身的血污,令人不敢上前阻止她。
狐鹿姑聽到她的回答時,臉色一僵,可看了她手裡的短劍,又心有餘悸地為自己圓場。「算了,我沒怪你,帶你的男人回氈房吧。」
「不能算!」芷芙對他的「好心」並不領情,她轉動已被拭淨的短劍。「你不怪我,可我不能信說話不算話的你!因此,我們何不一同去見大王?」
聞言,狐鹿姑神情突變,想起父王才吩咐過,要讓常惠歸順,心甘情願地為他打造寒天刀,不由額頭冒冷汗。
他後怕地想,若非這女人趕來,今天自己恐怕真會鬧出人命,那時,死的是常惠,陪葬的則是他啊!
如此一想,狐鹿姑怕了、醒了,也顧不上計較芷芙的語言冒犯,連忙說:「我沒有說話不算話,剛才不過是跟常將軍鬧著玩的,何必驚動我父王?」
「鬧著玩?」芷芙胸口一窒,天下竟有如此卑劣之人!「大寒天的,脫掉他的袍子,把他綁在雪地裡,讓人打他、喚獵犬咬他,那是鬧著玩嗎?」
「呃……那……那是玩過了頭……」在她犀利的注視下,狐鹿姑三九天出了一身汗,他突然口氣一變,胡攪蠻纏地說:「可也沒鬧出什麼事來呀,要說有什麼,也是你打傷了我的人和狗。既然我不計較,你還計較啥?」
「卑鄙小人!」芷芙咬牙怒罵。
聽到她的咒罵,狐鹿姑氣歪了鼻子,可為了太子寶座,他硬是忍下,還拚命擠出難看的笑臉,「只要夫人別到處張揚,今天這事,我願意讓你罵幾聲消氣。」
芷芙本不善言語,見他如此厚顏,也無可奈何。
狐鹿姑瞅準機會,立刻走到常惠身邊討好地說:「常將軍,因為『寒天刀』,今天我差點被父王宰了,一時心情不好,多有失禮,請多擔待。」
「弄死我,你就有『寒天刀』了嗎?」常惠冷峻的直視他。
「哎哎,是我糊塗,冒犯了!」狐鹿姑心裡恨得要命,但為了籠絡對方,也只能繃著笑臉賠罪。「還請常將軍早日打出『寒天刀』——」
「想要『寒天刀』,就不許再折磨他!」芷芙嚴厲地警告。
看著這個難纏的女人,狐鹿姑的笑容僵住,他今天已經受夠了,無力再跟她鬥下去,於是瞪著白眼,怒沖沖地說:「行,但我要看到刀。」
「就在那兒,你可以帶去給大王看看。」常惠指指鐵爐架上,他早先鑄成的那把剛打成的刀,然後拉著芷芙走出了鐵爐棚。
狐鹿姑邪惡地盯著芷芙的背影,這好鬥的女人,越來越對他的口味了。
他喜歡血腥,喜歡暴力,更喜歡在血腥與暴力中,征服凶悍而美麗的女人。
直到他們走遠,他才恨恨地收回目光,拿起那把刀,對身邊兩人揮手,壓低嗓子獰笑,「明天,去把那女人給我弄來。」
「太子,這……萬一大一知道……而且,那女人好厲害……」
「廢物,不會悄悄地幹嗎?」狐鹿姑怒斥,並陰險地說:「她再厲害也是個女人,兩個大男人還怕對付不了她?趁她不備時動手,用毛氈、籠子,不管用什麼法子,把她給我抓來,我要為『惡虎』和『天狼』報仇。」
氈房內,剛換過衣服的常惠和芷芙,坐在火塘邊。
常惠對忙著縫補他破衣服的芷芙說:「你不該與狐鹿姑正面衝突。」
「那我能看著他把你折磨至死嗎?」芷芙反問。想到若非額圖趕來報信,常惠不知會受到多大的苦,她就異常憤怒焦慮,她總算看清了常惠所處的險境,匈奴太子殘暴狂妄,情緒多變,任何時候都有可能加害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