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以律痛恨自己立場不堅定,他憑什麼以為一切會好轉?
穆嚴嵩從外面走進病房來,後面跟著徐醫生。
穆以律見狀,再也忍耐不住地咆哮:「你還有臉來?」
「人沒死,你擔心什麼?」穆嚴嵩拄著枴杖靠近病床,想要看這丫頭情況如何。
穆以律擋在他身前,「你來做什麼?她沒死你很沮喪是不是?」
他忘不了穆風拍著車門,哭著要他叫救護車的模樣,那種表情像是他們就要失去她的絕望。
他衝進屋裡,看到童昕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穆嚴嵩只是在旁觀望著她,彷彿跟他沒有關係。這個男人,冷血得讓人覺得可怕。
「我不准你靠近她,你永遠都不能把她從我身邊帶走!」這一次,他下定決心徹底跟他斷絕關係!他已經受夠這種膽戰心驚的生活,憑什麼他要過得如此痛苦?
穆嚴嵩看著他,第一次看見兒子激動的模樣,失控得無法克制。
這孩子總是很冷靜又理性的看待週遭一切,縱使失去摯愛的手足回來接掌邦星,他依然不為所動的站在那個崗位上。
穆嚴嵩覺得,他其實比自己還要冷漠,像塊凍結人的冰,既尖銳又冷冽。如今,他像座火山將憤怒的情緒爆發開來,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我只是想來看看這丫頭。」
「你覺得你應該來?」穆以律兩拳緊握,兩眼怒紅,「你永遠懂得怎樣讓我更恨你,甚至到恨之入骨的地步,你真的很了不起。」
「這不是你唯一想對我做的事嗎?」穆嚴嵩冷哼,看著丫頭躺在床上,手纏著繃帶,腳被打上石膏,至今還未清醒。
「所以,你總是逮著機會就想報復我,對嗎?」憤怒、怨恨、後悔,交織在穆發律心裡,讓他說著傷人的話,「現在是,當年也是,你總想看我傷得有多重、摔得有多深,才會覺得痛快。」
他成功了!傷害童昕比拿刀砍向他的身體還痛,穆以律非常痛恨這樣的感覺,他卻抓著這把柄不肯放手。
「你還為了那件事在怪我?」
「你認為自己可以被原諒嗎?」穆以律譏諷的問:「這次童昕沒死,你是不是想找機會等下一次對她出手?那時候,你一定不會失手,對吧?」
穆嚴嵩目光凌厲,「沒錯!我迫不及待等那丫頭趕緊好起來,下次我絕對不止讓她躺在這裡,還讓你來看顧。」
「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這幾個字從穆以律齒縫迸出。
拄著枴杖,穆嚴嵩掉頭走出病房,臉色陰沉難看。
「少爺,容我向你報告,這次老爺處理得很好,好在他沒讓穆風動童昕小姐,讓救護人員替她做緊急處理,否則童昕小姐骨折傷勢會更嚴重。」
「因為他討厭童昕,討厭到不許穆風碰她。」他一點都不意外。
「少爺,你問過穆風小少爺當時情況嗎?」
「穆風說,她只是來扶快跌倒的爺爺,他甩開她的手,童昕就掉下去了。」穆以律看著徐醫生,「那孩子不會說謊,是他把童昕推下樓的!」
「少爺,老爺不是這樣的人,他不討厭童昕小姐。」如果討厭,老爺就不會每次等穆風小少爺課程結束後,特別去等童昕。
「但是他絕對不會喜歡她,對不對?」不要再替穆嚴嵩找借口,那只會讓他更加憎惡那男人,「徐醫生,請你離開,我累了。」
徐醫生明白現在穆以律什麼都聽不進去,轉身離開。
穆以律沮喪地坐在椅子上,看著至今仍昏迷未醒的童昕。
一雙小手攀在他的臂膀上,穆以律抬起頭,二話不說把小鬼抱進懷裡。
「叔叔……對不起,我讓童昕受傷了。」
小小的道歉聲響在耳邊,讓穆以律忍不住鼻酸,他眼眶泛著水氣,難受到沒辦法壓抑現在的情緒。
「是叔叔不好,對不起!」他應該小心,但是他卻大意了。
當他看到童昕躺在地板上動也不動時,一度以為她會走出他的生命,再也不會回來。直到這時,他發現自己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那場陰霾,所有被藏起來的軟弱,就像掉在心裡發芽的種子,無聲無息地長成大樹,遮蔽他的內心。
「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我保證……」
邦星逐漸步上軌道,很快所有事情就能告一段落。
他把該做的事完成,把該欠的恩情償還,等她好起來,找個時間向她求婚,把孩子帶走離開台灣,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讓父親再也抓不到他的弱點、逮不著他的把柄。
穆以律決定,他要親手把心裡的惡夢埋葬掉,誰也不能動搖他!
***
空氣裡,充滿消毒水的味道。
童昕睜開眼,眼前一片黑,直到她的視覺慢慢適應黑暗後,一股痛感開始爬滿她全身。
好痛!她身體是不是被卡車輾過?
動動指尖,她發現自己沒感覺,一股很恐懼的念頭從她心裡竄起。
她該不會殘廢了吧?
死命把頭轉過去,但效果不是很好,她瞄到床邊有團黑色陰影……不會吧?那團黑黑的東西是人頭嗎?怎麼會有人頭在那邊!?
童昕、童昕!你冷靜一點,不要自己嚇自己。
這裡是哪裡?穆以律屋裡?不對,他家牆壁不是白的。穆家大宅?可是有消毒水的味道,她從沒在那裡聞過。
單調的格局、死白的牆面、消毒水的味道……這裡是醫院。
不會吧?她頭一次進醫院就遇到鬼喔?
黑黑的頭顱是不是朝她靠近了一點?童昕的身體再怎麼痛,她絕對沒有此刻的恐懼更令她來得慌張!
她想起跟曹芸芸看過的鬼片,它們出現最密集的場所就是醫院啊!
人頭又動了一下,童昕怕得要死,嚇得直盯著不放,雖然她怕得要命,卻還是沒把眼睛閉起來。然後,頭顱突然「飄」了起來。
「穆以律——」她尖叫。
病床小燈亮起,光芒乍現。
「童昕?」穆以律睡眠不足,被她的尖叫聲給嚇醒,「作惡夢了?」那個夢一定很可怕,不然她不會叫得這麼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