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他黑眸裡閃動著這些日子常見的嘲弄,輕歎了口氣,「夏曦曾跟我說,你常將女人吼到哭,可見你並沒有心思去對待一個女人,那又何必帶著我,自找麻煩?」
半斂著眸,繆霆威眸中的嘲諷更為明顯。
「我吼女人,是因為那些粗俗的女人腦袋無物,不知道我的身份,只猜出我非富即貴就投懷送抱。」他頓了一下,「其中也有知道我身份,但愚蠢的認為可以讓我愛上她、娶了她,讓她成為繆家堡的少主夫人,呼風喚雨、享盡榮華。」
「我以為少主曾說過沒有姑娘願意下嫁?」
「是,因為那些女人跟你一樣善變,尚未見到我之前對外說要嫁我,但一旦有機會跟我相處,真要她嫁,她就哭了、逃了,說她一點也不想當我的妻。」
他的譏諷令賀瀠瀠白的臉蛋瞬間漲紅,但她仍鼓起勇氣再問:「聽來這兩者皆讓少主厭惡,既然我也是其中之一,少主怎麼獨厚我?」
這一席話像是取悅了繆霆威,他突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
聞聲,賀瀠瀠有一種受辱的感覺,只是看他一臉快意,她又突然覺得傳言有誤,至少截至目前為止,她還沒有看過他盛怒中的火爆脾氣。
繆霆威拿走背後的軟墊,緩緩坐正,沒有忽視她美眸中的隱隱怒火,從那日她面對他時冷靜的態度,他就知道她有個性,雖然她的外貌看來溫柔婉約,可顯然是外柔內剛。
兩人身前是張小桌,桌上擺了茶壺與杯子,雖然馬車搖晃,但這些擱置在馬車上的日常用品皆鑲有磁石,因此都能固定,桌子下方還有抽屜,備了各式乾糧。
他優雅的拿起茶壺替自己倒杯茶,拿起杯子輕啜口茶後,才淡淡回答,「別低估了我,也別低估了你自己。」
意思是他有足夠的辨識能力,看得出她與那兩類女人的不同。
賀瀠瀠抿緊了唇,他話裡的意思她聽出來了,勉強可說是稱讚呢,但不知為何,她跟他在言詞的交鋒上似乎都佔不了上風,這情況莫名的令她感到沮喪。
他放下杯子,好心的倒了另一杯茶給她。
「謝謝。」她悶悶的伸手接過,低頭啜了一口。
「休息吧,路程遙遠。」
「嗯。」
放下杯子,她看見他再次躺臥在軟榻上,只是,要她在他對面躺下小睡,她做不來,只能將身子往後靠上軟墊。
「躺下吧,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賀瀠瀠臉紅的看著眼睛明明閉上的男人,「我、我沒擔心你會對我做什麼,這是馬車——」
他笑了,「在馬車上做那種事有不同的樂趣,日後待娘子的身子調養好,為夫會——」
「請少主自重!」聽他愈說愈粗俗,她不悅的打斷他的話。
「該改稱謂了,何必矯情?」
「我並非矯情,你根本不認識我,根本沒有理由這樣說!」她有些生氣。
繆霆威睜開眼,「繆家堡搜集消息的速度是娘子難以想像的,娘子從出生、喪母、到散播我看中你的種種大事,或是你熬夜數月只為倪夏曦繡鴛鴦枕被,最後差點去見閻王爺的蠢事,為夫都一清二楚。」
賀瀠瀠急抽了口涼氣。難怪,她一直有種感覺,彷彿連隱藏在最深處的自己也被他看穿了。
「所以,別再說那些沒有意義的話。」他冷笑一聲,「我們之間要分享的絕對超乎你的想像,不需太過矯情,你是美人又是我的妻子,而我不是柳下惠,你愈早看清楚我粗俗的一面,日子愈好過。」
語畢,他再次闔眼。
她怔怔的瞪著他,好半晌才緩緩在軟榻上躺下,但眼腈卻遲遲無法閉上,它們像有自己的意識,直直瞪著那張與自己距離不遠的俊美容顏。
這樁婚事是她招惹來的,一開始就處於下風,看來,也似乎永遠沒有佔上風的一刻。
輕歎一聲,她合上眼眸,隨著馬車的搖晃,終於也進入了夢鄉。
***
夜色如墨,賀瀠瀠喘著氣,一直跑一直跑,在她身後是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賀小姐在那裡!快!」
在如蛛網的街道上,她倉惶無助的跑著,她好喘,心口好痛,可一回頭,身後還是有一群公子哥兒追逐著她,從四面八方的街道朝她接近。
「賀小姐,我們聊聊。」
「賀小姐,你是我的。」
「賀小姐,我好愛你。」
一個又一個公子追逐著她,她嚇壞了,想喊丫鬟,可是她們也被隔絕在這些追逐著她的人牆之外,所以,她只能拚命跑,但那些瘋狂的男人仍不放棄的一直追。
「走開,別……別追著……我……」
她努力的跑,突然一陣狂風吹來,那些追逐她的人倒的倒、退後的退後,她也跌倒了,就在他們站起身來,個個一臉邪笑、吞嚥著口水靠近她時,一個高大身影突然飛掠而至,一把抱住了她,她嚇得抬頭,驚愕的瞧見抱住她的人竟是繆霆威!
嚇!
賀瀠瀠猛地喘了一口氣,一切景象消失,她從夢境裡驚醒過來。
她不停地喘著,耳朵裡只聽得到自己的喘息聲,然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牢牢環抱著,臉緊緊依偎在一道寬厚的胸膛前時,她大為震撼,嚇得一抬頭,竟如夢境中一樣,繆霆威一雙灼灼黑眸就直勾勾的看著她。
「快放開我!」她急斥。
他依言放開了她,見她如驚弓之鳥般從他懷裡迅速逃開,背貼著馬車邊緣坐著,有些不悅。
她一臉防備的看著他,問道:「你干、幹什麼?」
他挑眉,「你太吵了。」
她一愣,「什麼?」』
「正確說法是你作了惡夢,囈語不斷、呼吸短促,吵得我無法睡,我過去要喚醒你,沒想到你卻投懷送抱,緊抱住我,我也只好抱住你了。」他故意說得很無辜。
他話未完,賀瀠瀠一張粉臉已漲得通紅,「對、對不起……」她羞得無地自容。
「無妨,我們是夫妻,只是——」繆霆威驀地收起笑,「追著你的惡人是誰?你一直喊著「走開,別追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