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讓朝中眾臣惶恐,也是國主用來鞏固皇權勢力的家族。這個暗殺組織的名字叫做「天譴」。
國主的命令就是「天命」,國主下旨譴責的對象,就是「天譴」必須刺殺的對象。
朝中只有寥寥數人知道,「天譴」組織用來隱藏身份的偽裝,就是塞西國都襄城內赫赫有名的「慕容商運」。
對外,他們是掌控著塞西國商運的商人。但是「慕容商運」只是用來掩飾他們真正身份的煙幕,慕容世家代代為國主效忠,掌事的當家,就是暗殺組織的首領。
換言之,他慕容臻,就是現任「天譴」組織的首領。
六年前的一場巨變,他這個替身被擁上了當家一職。轉眼間,六年過去,但是六年前的那場經歷,仍舊歷歷在目。
扯下圍在脖子上的絲巾,他露出光滑白皙的脖子,但是頸部卻有一道赤紅的傷疤。輕撫上那道凹凸不平的傷疤,他向來冷冽的眸光變得更沉。
是感傷?是可悲?他也分不清楚了。這條絲巾是上任當家留給他的禮物,是用來掩飾他身份的禮物,也一併掩去了他的傷痛。
「當家,我會努力的。」不再是平日刻意壓低的嗓音,他的嗓子變得清脆,變得……充滿思念。
一吸氣,他轉身走向右邊書櫃,將擱在上頭的古董花瓶往內一轉。書櫃登時往旁邊移去,露出一個密室。
他走了進去,按下牆角的開關,密室的門關上,燭火點燃,不算大的密室裡有一個簡單的床鋪,床鋪上還有幾套姑娘家的衣裳。
他輕撫著那幾套衣裳,眸光放柔了。拉下束帶,黑緞般的長髮流瀉披落,柔順的髮絲在燭火輝映下,泛著淡淡的烏亮光澤,更是突顯了他俊美容顏的蒼白。
拿起擱在梳妝台上的銅鏡,慕容臻望著鏡子中的自己。
兩道老是蹙起的劍眉,唯有在面對鏡中的自己時,才會放鬆。冷酷無情的眸子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泛出淡淡的寂寞。抿得死緊的薄唇,只要微微上揚,這張本就秀氣俊美的面容,就會變得嫵媚動人。
其實這才是真正的慕容臻。是的,堂堂慕容當家不是一個「他」,而是一個「她」。
一開始,她是「天譴」組織的長老們買回來的一個丫頭。她的任務是成為前任當家的替身,在有危險的時候代替對方一死。但是六年前的一場巨變,讓前任當家受襲身亡,遺下三個年紀尚幼的孩子。
失去首領的「天譴」陷入混亂,不少崛起的新勢力想要併吞這個組織。為了不讓「天譴」組織落入外姓人手中,也為了報答前任當家對她的養育之恩,她答應了長老們,以男人的身份、以前任當家弟弟的身份,成為了慕容當家。
這六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也將自己當成男人。但每次獨處,她仍會不自覺的拿起銅鏡,看著原本的自己,想著原本的自己。
只有如此,她才可以讓自己空虛孤獨的內心,得到一絲平衡。
輕聲歎息,她的唇角扯出自嘲的弧度。
突然間,繫在密室的鈴鐺響起,這意味著有人進入她的書房。她的眸光頓時變冷,從密室衝出。
「怎麼沒人?奇怪,剛才我明明就看到他還在——」
藍知逸推門而入,看著空無一人的書房。正想要轉身出去,身後陡地襲來一股勁風,他敏銳地想閃開,但腦中閃過一個想法,他頓時裝作驚恐地回首。
唰——長劍擱在他的脖子上,寒冽的眸光穩穩落在一臉驚恐的他身上。
「藍知逸?」她及時看清了對方的面容,不然對方的腦袋就要搬家了。
「慕、慕容當家?」他高舉雙手,抖得不像話,驚駭地瞧著她手中那柄長劍。
劍身雕出的龍紋圖騰栩栩如生,劍柄是以塞西國最珍貴難得的紫白桐樹製成。此劍寒氣逼人,即使靜止不動,他都能夠聽到劍身上傳出的輕響。
這是劍鳴,劍鳴是長劍對於主人的認可而發出的聲響。越是有靈性的長劍,就會發出越清脆的劍鳴聲。
握在她手中的是「天舞」劍,傳說中只有最強的當家,才有資格握在手中的長劍。這個慕容臻果然不簡單。
「你來這兒做啥?」看他已經嚇得呆了,慕容臻收回「天舞」,冷聲喝問。
從思忖中醒來,他立刻裝出驚恐萬分的表情,跌跌撞撞退開。「我……我只是想找你商討一下三位小公子的事情……沒想到你……」
瞧他那張俊臉被嚇得煞白,連說話也變得結巴,她就知道他不是存心闖入。
「下次麻煩你先敲門再進來。不然,我的長劍很可能會刺錯人。」
「是……好,抱歉。」抹去一把汗水,藍知逸瞥了一眼四周,很快地把房內的擺設收入眼底。
剛才他明明就看到他進書房,但是一眨眼,他就不見了,這代表他的書房裡有密室。有機會的話,他一定會好好來「參觀」一番。
「說吧!有什麼事?」她睨他一眼。
「我去探望了三位小公子,發現他們實在被打得……唉。」藍知逸邊說邊偷瞧著她書房內的擺設。
「慘不忍睹?」那三個小鬼沒別的本事,最在行的就是裝可憐。
慕容臻注意到他的臉上寫滿不忍,不知該為聘請到這位太過善良的老師感到安慰,還是頭疼。「藍老師,他們三個有時候會言過其實,希望你別被他們可愛無辜的外表欺騙。」
「他們會騙我?」這句話有趣。到最後被欺騙的人是誰,還不知道呢!「這個本事是家傳本事?」
他不也是在欺騙大家嗎?堂堂暗殺組織「天譴」的當家,卻偽裝成一個商運老闆。
她挑眉,戒備地問:「什麼意思?」
「開玩笑的。」他適時露出無辜的笑容,證明自己的玩笑。
她寒著一張臉,像要在他身上瞪出兩個窟窿般。「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開玩笑。」
「呃……抱歉。因為你老是板著一張臉,我只是想讓氣氛變得輕鬆一些。」他說著,眼角瞄向了書櫃上的古董花瓶,隱約覺得那個擺設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