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的看著她。究竟哪個比較親密?
她哈哈笑了兩聲,說道:「謝謝你來探病,晚安。」她隨即關上門,微熱的額面抵著門板,她閉上眼,沉沉地呵了口熱氣。
好像……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否則為何見他要離開,她會覺得依依不捨?但她明明只是喜歡惹他、玩他,玩到有一點上癮而已,她並不想要喜歡上哪個人啊。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真是……不妙。
***
他真的抽煙?
從洗手間走出,準備下班回家的利之勤,在經過秦子深門未完全掩上的辦公室時,嗅到了煙味。
這幾天經過他身邊時,她老聞到淡淡的煙味,事務所除了三位律師的私人辦公室沒有禁煙規定外,其他空間都是禁煙區,所以在開放式辦公室工作的她沒親眼見過他抽煙,她一度以為自己嗅覺有問題,但現在人就在他辦公室外,煙味又從裡邊透了出來,他……
她輕敲門板後,隨即推門走進,室內僅有辦公桌上那盞桌燈亮著。
立在窗前的瘦長身影似乎沒聽見敲門聲,依舊靜立在敞開的窗前,那被他夾在指間的煙燃著一小圈火紅,竟透著幾分寂涼。
利之勤走近,經過他辦公桌前,刻意緩下腳步,她略看了看桌面上攤開的一些資料,病歷、產檢紀錄,還有幾份檢查報告等影印本,上頭還密密麻麻圈畫了重點。
還在為那件醫療糾紛的案子煩惱吧?她知道為了陳小姐的案子,他時常和陳小姐開會或是電話聯絡,老闆為了這案子也私下尋求和誠仁有顧問約的康生醫院幫忙評估,她自己也找了不少關於這方面的資料,但從目前各方面的搜證來判斷,陳小姐幾乎沒有贏面。
這樣繼續下去,不管對哪一方而言,都是沉重的負擔和壓力……
「想不到你這裡的夜景也不錯。」她走到他身邊,視線落在底下那一片快速車流所匯聚而成的金色燈海。
秦子深動了一下,側過面龐看了她一眼。「有事?」
「沒啊,只是經過你辦公室時,聞到煙味,好奇心讓我進來求證一下。」
他看了看指間那吸了兩口的煙,轉身走到辦公桌前,在煙灰缸上捻熄。
「這件訴訟……」她走近,看著桌面上攤開的資料。「你有沒有想過和解?」
他嗤了聲,語帶嘲弄。「那當初又何必提告?」
「因為這樣多方搜證和瞭解下來,陳小姐沒什麼勝算,而且這樣的案件,訴訟時間通常會很長,五年、七年,甚至十年都有可能。」她翻看著產檢紀錄表。
「既然接下委託,不是該盡力去為我的當事人爭取嗎?」他皺著眉。
「爭取什麼?一筆巨額賠償金?」她看著立在桌燈旁的他。
「你說得好像陳小姐是為了錢才提告。」他不以為然。
「我不是這意思。」
「不然你什麼意思?」
「我是想告訴你,證據明顯不足,就算你在這裡站在三天三夜,想破頭,證據也不會憑空跑出來,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和解?」她輕蹙秀眉。
他面色微微一變。「沒證據就找,找到有為止。」
「那也要對方真的有疏失啊。」
「你意思是醫生沒有疏失?」他悻悻然反問。
「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因為我不在現場,就算我在,也會因為我缺乏醫學知識,根本無法得知到底有沒有疏失。我看到的是被提告的醫師他態度良好,他也對陳小姐表達過他的歉意,而且目前看下來,他的確沒有什麼嚴重過失。」
「沒嚴重過失那個孩子會變成那樣?腦缺氧!他以後很可能就是智能不足,很可能一輩子就是那樣!你說這樣不算過失,那怎樣才算?命沒了才算是嗎?」他怏然不快地沉下俊臉。
利之勤瞠大了美眸。「陳小姐是肩難產,那本來就是無法預料的意外,醫生也是人,他不是神,醫療過程中本來就有很多不確定的風險,就像羊水栓塞一樣,就算醫生再怎麼謹慎、再怎麼敬業,它照樣發生,它無法預防也無法治療,你要怎麼認定是醫生的疏失?」
他哼了聲。「陳小姐不是羊水栓塞,你說這些沒意義。」
「好,那就來說肩難產,我查過很多資料,肩難產是生產過程中會發生的緊急狀況,目前為止,它也是無法預估的。就後遺症來說,產婦可能是產道裂傷;胎兒可能會鎖骨骨折、神經癱瘓、腦缺氧、死亡等等,而不論是哪種情況,我相信沒有醫生願意發生這種狀況。沒有醫生會喜歡病人在自己手中受到傷害,甚至是失去生命的。」
「可是我的當事人就遇上這種事了不是嗎?既然知道會有這麼多後遺症,被告醫師是不是應該選擇幫產婦剖腹接生?」他冷聲質問。
「我剛說了,肩難產的發生是無法預估的。」這人到底有沒有在聽她說話?
他翻開產檢紀錄其中一頁,攤開在她眼下,低哼出聲。「無法預估?這是產前超音波檢查所估計出來的胎兒體重,請你看清楚,三千五百公克!當時為什麼不幫她做剖腹產?」鏡片後的褐眸迸出凌厲。
「胎兒過重的確是其中一個因素,但三千五的胎兒以陳小姐當時的周數來說並不算大,況且剖腹產是有後遺症的,手術進行前施打的麻醉藥也有風險,醫生有他的考量,他當然會選擇對產婦最好最適合的方式。」見他脾氣上來,她放軟聲音,又說:「三千至三千五公克的胎兒發生肩難產的機率是百分之零點三,占所有肩難產的比率是百分之十四,也就是說,即使是三千公克的胎兒,也仍是有可能發生肩難產,體重三千上下的胎兒有多少,難道每一個都要進行剖腹手術?」
「對方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這樣幫他們說話?」他俊顏罩寒。
「我……」幫他們說話?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細軟的柔嗓高了幾度。「我哪需要什麼好處?這案子的委任律師又不是我,我能拿到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