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儒淺啜一口熏衣草茶,目光不自覺移往窗外雨景,玉般俊顏隱隱透著難解的朦朧沉吟,時間頓時隨著他的緘默而靜止,梅逸芸只覺得往他那處瞧去像是在看幅俊美書生靜思的美圖,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屏息以待,更不忍出聲打破。
半晌,他輕柔低訴:「因為這次的劇本是依著她的形象而寫的。」孟儒莞爾看嚮慕癡情。「所以,非她不可。真的,非她不可。」他字字說得清晰有力。
木造大鐘咚咚咚咚敲了四記響聲,彷彿在應和「非她不可」那四個字般,不斷在再度陷入詭譎氛圍的客廳內迴盪著。
「四點了,我該離開了。下次登門拜訪時我會攜上劇本讓她先過目後,再來決定是否要接演女主角。」說得像是下次便能見上慕癡心那樣的自信滿滿。他主動起身頷首致意後便要離去。「謝謝你們今日的招待,再見。」
「等一下!」慕癡情下意識開口追問:「你認識我姊嗎?」
孟儒身形微頓,旋身,又是一臉笑容可掬。「在台灣,有誰不認識心心?」留下模稜兩可的回答後,便走出慕家大門,拿起擱置於門邊的傘展開後邁入雨中,始終漾笑的眸才漸漸淡去暖意,緊接著被懊惱取代。
第七次,仍是見不著她。
邁開修長雙腿走離大門,回身再往這幢鄉村田園風格的庭院深處望去;細雨紛飛的時節讓位處山腳的慕家籠罩在一片淡淡霧氣之中,隱隱約約間帶著點朦朧美感,令他升起一股流連忘返的眷戀。
是因為這處,是她成長的家吧……他一愣,瞇起雙眼,只為捕捉遠處那一閃而逝的白色纖影,待下一瞬再仔細望去,哪還有什麼白色影子?只見慕家田園造景的庭院浸潤於雨景之中,景色畫面美不勝收,卻再無他恍惚之下所盼望的人影。
是幻覺吧,他想定是因為太失望了,才會難得的出現幻覺。
唉……他得趕緊確認工作行程,盡速安排好下次拜訪慕家的時間。
失笑搖首,男人撐著傘走出慕家庭院,沒再回身往院落迴廊望去,要不,必定會瞧見那道亭亭玉立的纖細白影,正若有所思凝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
天啊,她要崩潰了。
「振作點、振作點。」對於美女奄奄一息的嬌弱姿態早練就見怪不怪的鎮定,梅逸芸邊快手快腳攙著被大批記者追趕的目標,邊唸唸有辭:「哎喲,我說你啊,這當頭你還顧那個凌勁風乾嘛?我就說他找你肯定沒好事!你看,又被狗仔追得一屁股,擾得不得清閒,要不是我不放心的陪你來,你現在早就暈倒在路邊任人宰割了。真是!都已經是自身難保了還來見他。到底他有什麼好啊!你說啊!凌勁風那小子到底哪點好?」若非身後緊追著十幾個記者、五家有線電視台鏡頭,已經被氣到快吐血的梅逸芸真的很想捉著身邊正唉唉呻吟的纖細美女用力搖一搖,看看能不能徹底將她迷糊的腦袋給搖清醒。
「芸姐,我……我要崩潰了,你……你別搖啊……」嬌柔嗓音細聲細氣的哀求,將自己一臉的慘白埋入梅逸芸攤開的黑色風衣裡,鴕鳥得巴不得一輩子就這麼永不見天日去。
快速穿梭在某電視台裡,到處都有被通風報信而來的記者在四處尋覓,顯得兩人處境危機四伏。梅逸芸眉心糾打著千千萬萬解不開的愁結,又忿忿碎念:「你崩潰?!我的祖奶奶,這種情況連我也要崩潰了!是誰說要暫時息影避避緋聞?是說誰要暫時休息調養身心?是誰說自己對鎂光燈產生恐懼精神崩潰?現在咧?凌勁風一通虛情假意的電話就能夠哄得你把自己所說的話忘光光……先進去這裡。」她迅速拐了個彎,趁著視線死角隱沒於樓梯間的安全逃生口。
在確認身後那批窮追不捨的媒體千軍萬馬橫掃而過後,梅逸芸大鬆了口氣,這才將罩在懷中臉龐上的黑色風衣給取下。
「呼……」在新鮮空氣瞬間竄入鼻腔、一掃胸間的窒悶後,由風衣底下探頭而出的粉嫩臉蛋緩緩湧現血色。
「慕癡心,你簡直是個笨蛋!與凌勁風見面也就算了,你怎麼還會傻到上他的車,被他載來電視台說要開什麼記者會?!要不是我機靈開車在後頭跟蹤,你現在不就傻傻的在為凌勁風那個爛人白白背書!?」梅逸芸氣急敗壞的顫指著她鼻頭怒罵,卻也沒閒著的由身後萬用背包中掏出卸妝棉及變裝衣物。「出來跟那爛人見面還給我化妝!化什麼妝啊!見個爛人有必要那麼慎重嗎?!」雖惱,但梅逸芸為慕癡心卸妝的動作還是盡其所能的溫柔,避免在賽雪凝脂上頭給揉出了罪惡細紋。
慕癡心以手摀住梅逸芸嘀嘀咕咕的唇,趁此清靜時刻截斷她愈埋愈深的怨念。「芸姐,對不起,是我沒有深思熟慮。」一雙黛眉輕蹙,模樣則是擰人心疼的楚楚可憐。「還有,勁風……不是爛人。」
在聽見慕癡心的歉意時稍為緩和的火氣,卻在聽見她為前爛男友辯解後差點沒暴走。「你還在為他講話?!他把你弄成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你還在為他講話?!慕癡心,你真的是——」
「芸姐,你別生氣嘛,你再生氣下去我真的要崩潰了。」嘴角往下撇了撇,求饒的口吻帶著哽咽,眼淚已凝在眸眶,蓄勢待發。
崩潰……又是崩潰……梅逸芸一口氣噎在喉間嚥不下也吐不出,整個人怒極。「既然知道自己快崩潰了,就別再給我搞出這花招,眼淚給我收回去!」沒好氣地輕斥,直到眼前一張妝點清麗的容顏素淨回原本的秀氣明媚,梅逸芸嘴角才噙起笑意。「看看,反璞歸真了,我還是最愛看你不化妝的樣子,整個狀態還是保持得像十八歲一樣。好不容易我幫你爭取到了三個月的休息時間,你別再給出狀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