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來幫忙……」
一主一婢窩在花園裡東翻西找。下午她還在亭子裡把玩著,想來想去,應該只會落在這附近,偏偏怎麼找就是找不著。
「算了,你去休息吧!」璇瑩終於氣餒。
丫頭瞧她失意的模樣,癟癟嘴兒,又問:「要不,再多叫些人手過來?」
她搖搖頭,道:「不必,讓明兒負責灑掃的下人注意些就行了,不過一把梳子,又不會自己長腳,橫豎是會找著的,你去吧!」
「是。」丫頭福了福身子,便領命退下。
可能被落葉掩沒了吧……她心想,反正人都不在了,執著於一把梳子有什麼用呢?她憂傷地歎口氣,扶著冰冷的欄杆,緩緩步上台階。
須臾,日暮盡而明月起,濃霧一下子便瀰漫聚集,將整座園子烘托得縹緲如夢。稀薄的月光忽明忽掩,宛如覆上一層紗。
她終於覺得冷了,雙手環抱著自己,不時搓搓臂膀,轉身正要離開,忽然瞥見欄杆上掛著她的貂毛斗篷。
咦?剛剛好像沒有這件斗篷啊?真奇怪……
璇瑩過去摸了摸,確認的確是自己的,不禁狐疑。
這件原本該放在她房裡吧?誰那麼大膽子,敢隨意取走她的衣物,又隨手扔棄在此?
細想起來,近來這樣的怪事還真不少。璇瑩低頭沉吟。
比如她擱在一旁已經冷卻的手爐,一摸突然又熱了,問是誰添的火炭,丫環們卻面面相覷,有時,推開的窗子自己會關上……
是誰做的?
璇瑩瞪了那斗篷一眼,一瞬間,頭腦竟有些暈眩……難道是他嗎?想到還有這種可能,雙腿便不自禁地虛軟……
混蛋!
她才不稀罕這種來歷不明又曖昧不清的關懷,她偏不要!
低哼一聲,她故意別開臉,往旁邊站得遠遠的。
第9章(2)
寒風持續拂動她的發,她凍得十指僵住,天上卻偏偏降起細雪。皚皚雪花飄飛而來,逐次吻在她臉上,頭上,她躲也不躲。
斗篷像是自己有生命似的,不但自行展開,甚至主動披上她肩頭。
身子才一暖,她立刻將她甩掉。
它不死心又回來,她就再一次甩開。
終於,身後的人開口了,粗啞的聲嗓伴隨著熾熱的氣息,幾乎燒灼她耳朵。
「別跟身子過不去——」
「你甭管!」
他執意要她穿,她偏不領情,回頭便把斗篷從他手裡奪過來,狠狠拋到亭外。
真不敢相信!
她瞪著發紅的眼牢牢盯著他,若眼神能殺人,他現在必定死透了。
「乾脆拋棄我算了,這是做什麼?」她冷漠地開口,不復溫柔。「這樣看著我、折磨我,你很痛快嗎?」
這個人怎麼還好意思站在她眼前?怎麼還好意思含情脈脈地看著她?連月來不聞不問,也沒有隻字片語,好像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女子……既是如此,反正該玩都玩過了,要拋棄就拋棄吧!他到底還想做什麼?
知道她有多害怕嗎?知道她每天怎麼過日子的嗎?怕他就此不回頭,發狂似地日日夜夜想著他、等著他,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如此,結果,他居然站在她的地獄外頭悄悄看她?
綺南雁蒼白著臉。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軀霎時掩去最後一絲月光,將她完全籠罩在自己的影子下。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壓抑緊繃的神情。
「我錯了。」他伸手擁住她,深深摟進懷裡,並在她耳畔艱澀地低語。
「你走、你馬上走!」她使勁推他,卻掙不開他的懷抱。
「我錯了,對不起……」他抱得更緊。
「我不是非你不可,你少臭美了——」她氣得捶打他胸膛,淚水卻不爭氣地滑落。不,他休想再這樣,忽冷忽熱害她一再煎熬,不要,她已經受夠了!
「對不起……」他還是只有這句話。
「放開我,你走啊,還不放開我?」怎麼扭也掙脫不了,她氣惱,聲音卻不爭氣地哽咽。
「我打算離開京城,暫時不回來了。」他在她耳畔輕聲說。
此話一出,璇瑩頓時忘了掙扎,眼前似乎天旋地轉……肯定是受到太多驚嚇所致。沒錯,她只是……只是嚇到了而已,絕對不是因為失望,絕對不是因為最後一絲希望完全幻滅,才突然變得軟弱。
「是嗎?」她眼神空洞地望著他,神情麻木。
所以說,他是來話別的?「那走啊!」她使勁推著他,很好,一刀兩斷,各不相干,她已不知該說什麼了,最好永遠不見——
但他下一句話又令她錯愕不已。
「你要不要跟我走?」他說。
低如蚊蚋的話語,在她耳裡聽來宛若石破驚天,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要她……怎麼樣?她沒聽錯吧?
綺南雁凝視她淚濕的眼眶,伸手拂去她頰上的淚水。
「一起走,怎麼樣?」他再說一次。
「為什麼?」
璇瑩聽了他的話,呆若木雞,許久才回過神來,狠狠地推開他。
「你不是都看見了?我爹爹是什麼人,我住的又是什麼樣的地方?吃的、穿的、用的……無論是什麼,只要我開口,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你以為我稀罕你啊,你沒那麼了不起——」她刻意提高音量,然而臉上豆大淚珠卻不斷滾落。
氣死了,她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真沒有!
明明是想大聲嘲笑,笑他的自不量力,笑他的自以為是,可到頭來,卻是她嚎啕大哭,哭得淒涼又可憐。
「瑩兒……」綺南雁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
「我何必跟你走……我何必……」璇瑩仍捶著他臉膛泣道。
她真的恨死他了,每次都對她忽冷忽熱,每次都輕易拋下她,她多想讓他嘗嘗後悔的滋味,多想讓他也承受一次被拒絕的折磨看看!
可恨她手上的籌碼實上太少,若當真把他逼走了……思及此,璇瑩又是一陣大哭。要是他再走,她真的不想活著受折磨了……嗚……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錯了……」他輕撫著她的頭髮,柔聲哄她,繼而低頭吻她的額,接著是她淚痕斑斑的臉龐,最後落到她唇上,熱烈地貼熨,逐漸加深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