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羅夢出現,連星星也收起疲態,急忙起身,不敢失了禮數。
嬌貴的身子走進大廳中,在一張用料上乘、極其貴巧,冬鋪白狐皮毛、夏鋪絲綢軟墊的精緻圈椅落坐。
「星星,中午用膳時沒瞧見你。你吃過沒有?」她殷切詢問,從來就把星星當作調皮的妹妹,總是特別在意。
知道大小姐關心自個兒,星星張口想回話,但是又提不起精神,只勉強應了一聲。
「嗯。」
羅夢又問:「又吃了醉雞?」
「嗯。」
徐厚哼了一聲。
「醉雞哪裡都有得賣,你幹麼偏要到別人家裡吃?」
瞧著星星懶得回答,羅夢倒是幫忙解釋。
「秦家的醉雞可是大大不同,用的是二十年的珍品花彫酒,再添以藥膳,用料之好、比例之精,舉世罕有。」她柔聲笑著,眸裡也帶著笑。「就連宰相夫人龍無雙,對秦家軟硬兼施,也僅僅吃過一回。」
說起龍無雙,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饕家,為嚐美食不擇手段。是下嫁宰相公孫明德後,行徑才變得稍微收斂。
星星當然聽過龍無雙的大名。
只是,要不是羅夢解釋,她還真的不知道,自個兒吃的醉雞那麼貴重希罕。
「臭丫頭,吃得這麼好!」徐厚更不爽了,握拳又要朝妹子的腦袋敲下去。誰知拳頭還沒敲著,就被劈掌一擋。「你敢回手……」他怒吼著。
「當然敢!」星星哼了一聲,可不想再白白挨揍。
羅夢端起桌上,剛剛送上的香茗,纖纖玉指夾著茶蓋,輕輕拂去茶湯上的茉莉花瓣。
「這也難怪,畢竟你們從小交好,正是一對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星星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不太確定的問:「可是,大小姐,青梅竹馬指的不是一男一女嗎?」
羅夢抬眸,輕啜了一口茶,卻笑而不答。
得不到答案,星星也沒再追問下去,反正大小姐讀的書肯定比她多,既然大小姐這麼說,那麼青梅竹馬肯定也能適用在她跟蓮花妹妹身上吧!
她想得搖頭晃腦,一旁的徐厚倒是開口說起正事。
「對了,有一趟鏢指名要你,明日就要啟程。」他找了妹妹半天,也就是為了這件事。身為鏢師,托鏢之事絕對不可怠慢。
「要多少天?」星星問道。
「來回三天左右。」
「那就好,我可以接。」她答道。
「怎麼了?長程的鏢你不接?」
「暫時不接。」
「為什麼?」
星星的臉又垮了下來,磨牙磨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出原因。
「我答應蓮花妹妹,要保護她哥。」
徐厚先是一呆,接著突然衝出去,把頭仰得高高的,一雙銅鈴大眼盯著天際猛瞧。
「你做什麼?」她忍不住問。
徐厚認真的回答。
「我在看,天是不是塌了。」
可惡!
又氣又惱的星星,被如此取笑,當然不會乖乖隱忍,即刻就飛身而起,朝著哥哥攔腰一腳踹去。
徐厚怪叫一聲,閃開攻擊,跳下大廳台階。
「別吵,我還要看看,天是不是下紅雨。」他又故意取笑。「你要去保護秦蓮華?哈哈哈哈哈,秦蓮華耶!你竟然要去保護他!」
「閉嘴!」星星追出去,連連攻擊。
「這哪能閉嘴?」徐厚閃躲得可快了,腳步更快。「我要快點去鋪面裡,說給兄弟們笑笑。」
兄妹打打鬧鬧,一路往大門口遠去,上官清雲無可奈何的一笑,也跟在兄妹的後面離去。
一面五間,整面打通的偌大廳堂,只剩羅夢與沈飛鷹。
直到碗裡的香茗喝盡,羅夢才慢條斯理的說道:「這麼多年過去,秦蓮華終於有動作了。」她轉過頭去,望著身後的男人,柔之又柔、幽之更幽的低語。「我好羨慕星星。」
身穿白色勁裝的沈飛鷹,仍是沈默以對,就連視線都不與她相對。
時間緩緩流逝,最後,她慢慢起身,走向廳堂外的庭院。
春季桃花漫舞,花謝花飛飛滿天。她踏出去一步,他就跟出一步。
她踏進滿地花辦中,背對著他。
「大小姐,起風了。」
「我想看桃花。」
他無言,靜默相陪。
桃花還在落。
「沈總管。」
「是。」
「你在想什麼?」
「什麼也沒想。」
「是嗎?」她的語氣有些惆悵。「我在想一個人。一個離我很遠很遠的人。」
他站在她身後半尺,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無言。
「沈總管,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屬下不知道。」
「是了,」她的聲音更惆悵了。「所以你什麼也沒想。」
第4章(1)
這趟押鏢雖然時日甚短,卻差點賠上星星的性命。
托鏢的是個商人,所托的是一個精雕細琢、鑲滿寶石的小木箱。那人點名星星押鏢,要她將木箱送往京城外的紅纓寺,交給名僧釋明海,再取得回條,任務就算完成。
有人特地指名托標,是鏢師的驕傲,再加上除了公定鏢銀之外,商人還慷慨得很,額外添了費用,讓星星這一趟來回,保證能吃好睡好。
於是,星星在天色初亮時,就帶著小木箱出發。
為了便於活動,她穿著簡便、近似男裝,長髮用紅繩編為髮辮,倒有畫龍點睛的效果,讓她的颯颯英姿,添了少女的俏麗。
離開京城後不久,春日的輕風陣陣襲來。
星星躺在馬背上,雙手枕在頸後,嘴裡咬著隨手拔來的麥稈,蹺著腿望著天空,因為心有旁騖,所以無心欣賞爛漫春色。
秦蓮華。
那張俊美無儔,卻又總是望著她,勾唇壞笑的臉龐,在心中盤桓不去。
她要保護秦蓮華。
對著朗朗藍天,星星大大歎了一口氣。
這是個天大的笑話,但是身為當事人的她,根本就笑不出來,只覺得春日像是又變冷了,不然她的心中怎麼會刮著陣陣淒冷寒風?
昨天,大嘴巴的徐厚,才剛踏進大風堂的鋪面,就揚聲大叫嚷嚷,將這件事情嚷得人盡皆知,鏢師們都騷動起來,全擠過來聽,就怕聽漏了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