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她得忍受這裡每一處的缺失,就像是有人拿烙鐵炙燙他的心似的,他壓根無法忍受她的安危會隨時受到威脅!
這讓他原本俊美溫雅的臉龐,在瞬間猶如一頭野獸般的猙獰。
聒噪的房東聞言心虛了,「啊就……她看便宜就租了嘛!我這裡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半夜有女人掛在屋頂哭而已,你趕快討完債趕快走啦!」
鬧鬼還敢說是而已?他抱起許恩昕,深吸一口氣。「她要解約。」
「什麼?不行啦!違約要扣押金……」凶宅租不出去,房東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願意租屋的蠢羊,才剛搶了半年的錢耶!
滴答、滴答……房內塌陷天花板的嚴重漏水,恰巧滴答在兩人之間;光這樣的設備還要收四千元的租金,根本是缺德到了極點!
韓洛緋睨了房東一眼,憤怒但冷靜道:「就算你這裡不是凶宅,但這房間也可以當作危樓了!我想你常擅入房客的房間,應該早就知道屋裡漏水的嚴重缺失,可你擅闖卻非出於修繕,這已嚴重危害到房客的隱私及權益,是會觸法的!」給了房東一張名片,表情非常嚴肅,「若有任何疑問,我會請我的律師幫她寄存證信函給你的。」
房東本就欺善怕惡,再想到自己上次還未簽合約就搶了許恩昕的錢,深怕眼前的男人會追究到底,嚇得趕緊塞錢退房租,然後躲在門後目送他抱著許恩昕離開。
第6章(1)
細碎的聲音在昏睡的她的耳旁緩緩響起,而她額頭上冰涼的感覺也讓她感到舒服許多。
奇怪?她的木板床何時換成軟軟的墊子?尤其是清爽好聞的氣味從軟軟的棉被裡透出,讓她好喜歡。
呃,胃部一陣緊縮……她渾渾噩噩的抓緊了手指觸及的軟布,呼!讓她有安全感多了。
「她的狀況如何?」
突然一記擔憂的聲音響起,是韓洛緋的聲音;她暗自在心底訝異著——他怎會在她身邊?
「韓先生,請您放心,許小姐感染的是流行性感冒,我已替她打了退燒針,現在幫她吊點滴補充水分,晚點就不會再發燒了。」
接著,她聽到一陣翻著紙張的聲音。
「這藥請在三餐飯後服用,黃色的這顆則是睡前再吃;另外,初步檢查,她有點貧血的症狀,應該是長期營養不良所引起的。」
「嗯。」
緊捏的軟布被輕輕的抽離,頭上冰涼的敷袋也被調正,她聽到說話的兩個人的腳步聲離去,便緩緩張開眼,暖黃色的小燈從幕簾後隱隱透出。
咦?這裡是哪裡?
牆上掛了一幅以暗紅色為主,佐以沉靜的黑與藍色為基調的掛畫,這種優雅與狂放,卻又不破壞一體性的風格,就只有一個人有——
她記得在昏倒前是韓洛緋抱著她,莫非她是在他的房裡嗎?
她的心跳陡然漏了半拍,這個想法實在太過大膽了,她趕緊搖搖頭,甩掉奇異的思緒。
緩緩坐起身,目光順著右手的滴液瓶,再回到她身上那破舊的小熊睡衣上,與四處高雅的擺設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她又想起在意識朦朧中韓洛緋的撞門聲,他看見她租屋處的愕然表情,她騙他假裝有父母的謊言……突然一股自卑與歉疚油然而生。
突然有湯匙碰撞玻璃的清脆攪拌聲靠近,她下意識想躲回床上裝睡,無奈肚子大唱空城,咕嚕咕嚕直叫,而攪拌聲也硬生生的停在門邊。
「身體舒服了一點嗎?」他淡問。
她尷尬的與韓洛緋四目交接,之後便低下頭。
「醫生說你營養不良,這幾天吃了藥得再去複診,最好能做一次身體檢查;來,這杯先喝下去,再把藥吃了。」將馬克杯遞給她。
她捧著杯子,牛奶燕麥片的香味四溢,她一口口喝著,捧著杯子的雙手好溫暖,但胃頓時卻覺得好酸,眼眶也好酸。
一直到她喝完,他都沒對她提出任何質疑,只問了一句,「還要不要?」
這句話輕描淡寫,但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似的,她倏地整個人像是崩潰了——她好心虛,心虛得不能自己。擠出貓似的嗚咽聲。「韓先生……謝謝你。」
「嗯。」他聽見了。
她的眼淚再也不受控制,一串串的滑下臉頰。「韓先生,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他聽見了,將她顫抖捧著的空馬克杯取走放到床頭櫃上。
「我也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晶瑩剔透的淚珠滴答、滴答……小鼻子抽吸得紅通通的。
他只是靜靜的聽著,等待她發洩完後能情緒穩定些。
最後,她抹抹眼角。「我只是希望這樣我們的差距能靠近一點,好讓自己能多接近你一些,對不起。」
「那麼你願意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他終於開口了。
她抹抹臉,「我……」
十三年前,有一對藝術家夫妻曾發下宏願,集結親朋好友募資,投資了一塊地當作藝術村。
不料地段評估錯誤,夫妻倆的計劃屢屢失敗,再碰上經濟泡沫化,所有資金全都付之一炬。
那對夫妻不但賠光了多年存款,還因此欠下高達七百多萬的債務。
在夫妻倆連續奔波,又誤信了地下錢莊的欺騙,在債台高築的日子折磨下,終於承受不住愧疚,自縊身亡。
那對夫妻留下了一個小孩,交由六十多歲的奶奶撫養。
奶奶是個文盲,平時僅靠承接工廠的手工藝來貼補家用,在不懂法律、不識文字的情形下,年幼的孫女過了拋棄繼承的兩個月時限,成了背債兒。
她,就是許恩昕。
「奶奶在我國二時就離開我了,那時我和奶奶住在平房外,每到黃昏,常有很多野貓聚在一起,我每次都好羨慕它們能自由自在的跟家人在一起,所以我喜歡畫貓,我想看到自己畫的貓能一群一群幸福的在一起……」她終於把積壓多年的壓力全部宣洩出來,直到發覺她在韓洛緋面前說過頭了,才猛然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