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這麼說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而是請你不要因為心裡不舒坦,就憐憫我,就感到有責任來幫助我!」
既然貧窮的背景被他發現,欺騙的謊言也被揭穿,那她還有什麼顏面再來找韓洛緋呢?
他們非親非故,她怎能厚著臉皮繼續打擾韓洛緋,貪圖他給予的溫暖、貪圖他不吝嗇的照顧呢?
「我、我等會兒就會回去,不會再來打擾你了。以後,我也不會再去吵你!」
她猜想他一定是生氣了,氣她欺瞞了兩人間的信任、欺瞞了兩人間的友誼;她垂下臉,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問:「被同情不好嗎?」
「同情……」
「你很討厭我嗎?」
她猛地抬眼,對他的問題感到困惑,但隨即又想到重點,趕緊搖著頭,她一點都不討厭他。
「不討厭,那喜歡嗎?」他嚴肅且認真的問。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有點驚慌。「韓先生,請你別誤會,跟你在一起我很快樂,但我配不上你!」她說出心中的煩擾,「我只是一個負債纍纍……」
「就因為你剛剛說的那些理由,所以之前我說要找你父母商量時,你的反應才會那麼激烈是嗎?」
對,他說的全都是她當時心中的想法。
她垂下眼臉,「對不起,我怕……我怕你知道後,我們會連朋友都當不成!我的家境很不好,我、我等會兒就會回去,請你不要因為出於同情而幫助我。」
往日的陰影再度浮現——當同學知道她的家庭劇變後,再見到她,對她的眼神便滿是憐憫,就算沒說出口,她也能讀出其中的訊息。
她的爸媽死了,她以後要怎麼辦?
可那些人不知道的是,當他們在她背後的議論紛紛就算是無心的關懷,也在不知不覺中變成是在她的傷口上灑鹽,這種壓力沒有人能理解……
她寧可兩人的關係就此中斷,也不希望這段感情是建立在施捨之上,到最後讓這份她對他的喜歡變了質,那會摧毀這段美好回憶的。
她只希望能跟他保持簡單的關係,這樣就夠了,這樣不會觸及她的自卑,也能維持住單純的關係。
誰教他與她之間的距離,簡直是天與地啊!
「收下。」他將大門的感應卡鑰匙交給她。、
「不行!我不能收……」她明白他的用意,他是想讓她能自由進出他的住處。
但這裡是豪宅啊!肯定有許多貴重物品,隨便一樣都比她全身的行頭加起來還要貴,萬一哪天有什麼東西不見了……
而且她說過,她不希望跟他……
「你在逃避,而且你想拒絕我的好意。」
「不、不是的!」她這只是天生的自卑感使然。
「我是同情你了。」不理會她的驚愕與不情願,他毫不保留的再次開口。
而他說話的同時,房門口鑽進了那隻虎斑貓,它咪嗚咪嗚的叫著跑到他的腳邊打滾。
「我同情你是因你的自卑,卻反而扭曲了你原本該有的自信心;我同情你是因你就像傻瓜般的瞧不起自己,卻反而放棄了不知多少次能讓你翻身的機會;我同情你是因你堅持要愚蠢的去鑽牛角尖,卻反而忽略了你自己擁有的有利籌碼。」
他頓了一下。「拋棄尊嚴、換取未來,是需要勇氣的,而利用勇氣來達到目的並不可恥,利用優勢來奪得展現自己的機會也沒有錯。自卑要自卑得有道理,難道你甘願一輩子住在凶宅裡,一輩子擔憂著無時無刻會有人闖進家裡嗎?」
他犀利的說法戳擊著她心房,刺得她毫無辯解的餘地。「我、我不願意!可是……」
「我有同情心,但是我沒有耐性!我沒耐性看你因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耽誤自己、墮落自己的長才!」他的聲音變得更大一點。「你喜不喜歡畫圖?希不希望以後有機會將自己的作品展示在藝廊、在美術館,甚至化為商業藝術,施展個人特色,創造時勢議題,讓人人都可以欣賞呢?」
一連串的炮火抨擊著她的心,她絞著自己的衣角,愈絞愈緊,最後……「想!我當然想!」
她好想把小時候的希望全都發揚光大,讓在天上的爸爸、媽媽,和教她塗顏料的奶奶一起看見!
他微微一笑,很好,她這個表情非常的好,他就是在等她心底醞釀已久的晨星綻放出神采!
韓洛緋微笑後,接著神色一凜,雙手環胸。「我不亂給人同情的!我的同情是要給予值得接受的人,如果你現在把大好機會放棄掉,那麼你就不值得我同情,而是該退到角落去畫圈圈了!」為了她,他決定撂狠話。
她用力的咬著下唇。
「從今天起,你就住在我這裡,每個月的房租一千,包水電、包三餐;這裡每晚過了十點就要安靜無聲,且每天都會有人來打掃。」
「每個禮拜,你得抽出四十個小時來練習畫圖,十個小時來學習我開出來的書單,時間到,我會抽查。」
「每週你得空出兩天與我吃晚餐並報告進度,現在是十一月,三個月後,我會要求你交出第一本作品集。」
「今晚你睡我的房間,等明天你的身體好一點,就搬到客房。」他簡單的交代著。
前面提及要收房租是避免踐踏了她的尊嚴,所以他意思意思收一點;但最後一句卻很明顯,是避免他因獸性大發,而吞了她這頭小羊。
這不但是同情,還是很大方的給予。
許恩昕不解的嘴巴微張,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慷慨呢?她和他是這麼的格格不入,無論是談吐、出身、想法,甚至連長相也是……
她用力絞著衣角。「韓先生,為什麼你要幫我呢?我的意思是,你是這麼高雅萬優渥,而我只是個無名小卒,要臉蛋沒臉蛋……」
韓洛緋頓了頓,直言不諱。「要身材沒身材嗎?」
「是的。」這是事實,她低頭打量自己平坦胸前的小熊圖案。
他笑了笑,他承認自己會以貌取人,也知道她是太沒自信的過了頭。「打從我看見你趴在藝廊的玻璃上時,我就覺得你像塊等待雕琢的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