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點,得用力揉才會好。」墨荷將膏藥抹上她的腳踝,突地使勁一揉——
「啊——好痛好痛——」尖聲痛叫,她痛得掉淚。
「沒事沒事……」柔聲安撫著,墨荷緩緩減輕手勁,揉了一會兒,她才住手。
「還好婆婆到\\\'呂祖庵\\\'暫住去了,要不被她看見你這樣,肯定心疼。」收起膏藥,她走到面盆前洗淨雙手。
她回到榻上再細心看起紀湘的傷勢時,紀湘忽然伸出小手,小小的頭顱親暱地往表嫂隆起的肚子靠,想在她懷裡尋求溫暖。「表嫂,你真的好幸福,晟表哥疼你,姨娘也疼你。」柔軟的嗓音有滿滿的羨慕。
淡然一笑,墨荷輕撫散落滿懷的烏亮青絲。「湘湘也很幸福,有婆婆疼你,有晟表哥疼你,還有我這表嫂疼你。」
她心疼掠過一陣酸痛,她知道他們每個人都疼愛自己,唯獨鐵銘勳……
紀湘的沉默與她愈加偎進懷抱的動作叫墨荷蹙眉。「有心事?說給表嫂聽好嗎?」她關切地問,想為紀湘分憂。
聞言,懷中的小頭顱輕輕搖了搖,墨荷不禁為她的倔強長歎一聲。這孩子總把憂傷往自個兒的肚子裡吞,獨自躲在一角傷心。
「對表嫂不能坦白?」一將覆蓋這紀湘側臉的青絲撥到她耳後,她驚見她瞳眸凝著晶瑩淚光。「湘湘,一個人傷心很苦的,可以的話,讓我陪你一起分擔。」她心疼地問,低柔的話語有深深的憐惜。
強忍眼眶的淚終於為墨荷真切的關懷而決堤,紀湘哭了起來,首次在人前如此放肆地顯露脆弱。「他不愛我……我該怎麼辦?」她哭問,低泣的話中有太多無助與苦澀。
溫柔拭去她滂沱的淚,她的茫然無措教墨荷揪緊了心。「面對不愛自己的人,每個人都有不同處理方法,有的會放棄,有的會堅持。放棄可能會痛,但總會事過境遷;堅持呢,就注定要難過,但也未必會傷心一輩子,畢竟人心肉造,說不定有天他會看到你的好,那時也就是所謂的苦盡甘來了。湘湘,我知道你很愛他,但站在他對你無情的關口上,你能做的,就是選擇該走哪條路才好,放棄也好,堅持也罷,我只希望你的選擇以不傷害自己為先,以讓你自己好過些、快樂些為最大目的。」
墨荷的分析深深打進了她心坎,溢滿心懷的惶惑隨之一掃而空——
無聲地摟緊墨荷,她低泣。
事到如今,她仍無法抽身。
怎麼捨得把他這道身影趕離心上?她已習慣他的存在,若強行把他摒除心門外,她的心可真能抹去所有愁苦,從此只剩一片空白,再無悲喜?
不必再為他的一切傷透心神,也許,真可換來一身自由。
但是,光想著不能再愛他,她的心已在隱隱發疼,痛苦開始攫奪、揪緊她全身的知覺和思緒……
要堅持,不知怎麼堅持,可要放棄他,卻是更痛。
既然放不下,或許只能順從心念,忠於自己。
時近歲晚,鐵銘勳從雲南茶園帶回一張合同。
回到茶莊,他在櫃檯翻了翻賬本,瞭解茶莊這三個多月來的狀況,等到嬤嬤備好熱水,他步進裡間,回到房間洗去一身風塵。
這短短的一段路程,他未見那個總到處走動的身影。
看來,她這回很聽話,真的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在外日夜兼程地趕路,他累得沒法思考任何事,直至抵達茶園,與各個茶農品茗商談合同間,他嗅得那一室混雜不同茶葉的茗香,心靈緩緩沉澱下來。
當他冷靜了,回首再去思量紀家姐妹倆的各執一詞,他仍然找不到頭緒,不知該相信她們哪一個,可想起湘湘,他卻有不一樣的感受。
第6章(1)
相識十年、結伴十年,他曉得她喜歡跟著自己,即使他不像曾雲晟會帶她出外玩樂,她也會抱著雜書陪他待在書房,從沒喊過一聲悶。
他與她有著難以言喻的深厚感情,但從不知道她對自己存在著情愛。當紀溦告知湘湘愛他時,他錯愕,無法想像這個妹子似的女子,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看待他和姐姐的愛情?
他懂她心性如何,應當不會把姐姐逼走,可是一想起紀溦斬釘截鐵的話,便是方寸大亂。
當日,她再三求他好好對待湘湘,別再無視湘湘的情意……
她這樣為妹妹著想,又是他有著白頭到老之念的心愛女子,他真尋不著不信她的理由。
淋浴後,他走出房間,竟見紀湘正提著食盒走過。她偏首望來,一見是他,馬上低頭,快步往灶房走去。
他抬頭看看天色,揣想她是剛給許忠送飯回來。
原來,她從未離開過。
自此,他每看見她就心頭一片混亂,離不開卻也靠近不得,只能對她不瞅不睬,看似無情,其實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該怎麼面對她對自己的情愫?該拿她怎麼辦?
兩個嬤嬤看他們一個躲著對方、一個冷眼相待,完全摸不著頭腦,不敢問主子,都過來問紀湘,她與主子究竟怎麼了?
她只是不斷搖頭,垂著眼瞼說不知道。
他沒再開口說不想看到她,也沒趕她離開茶莊,她就這麼承受著他的冷淡疏離,咬牙吞下難堪,繼續幫他做事。
她不怨,既然選了要堅持下去,就好好走這條路,不怨,不怨……
亥時過後,正當鐵銘勳踏出書房,準備回房就寢時,卻見倉庫那頭一室光明,他眸色一沉,步伐轉向倉庫。
走進去,感覺身後隆冬寒風正不斷吹進屋內,他掩上大門,步向那名伏在矮桌上熟睡的女子。
「起來。」他沉聲命令。
嬌小的身子一動也不動,顯然好夢正酣。
擰起濃眉,他蹲下身。「起來!」
「啊!」
紀湘被嚇得跳起,望向聲響出處,她迷糊的視線隨即清晰起來,看見身旁的男人,她臉色愕然。
「你……喊什麼?」她愣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