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所有人狠狠一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不,我們不走!」下一瞬間,一半以上的族民全都高聲抗議。
「我們要死守塔克干,我們絕不拋棄自己的族民和家鄉,我們可以戰,我們不怕死,就算真的注定要死,我們也不分開!」
「不錯,我們絕對不逃!」
面對塔克干族長的命令,族裡的老弱婦殘紛紛吶喊抗議,突如其來的喧囂聲嚇壞婦女懷中沉睡著的嬰孩們,嬰孩們個個張嘴哭喊,讓被喚醒的幼兒們也害怕得落淚啜泣,所有人全都緊緊捉著母親的衣擺不放。
在大軍節節逼近的這十日裡,即使三歲大的幼兒,也已深刻感受到那生離死別的悲涼氣氛。
他們已經失去太多浴血奮戰的戰士,如今就連家鄉也要失去了。
「全都不許抗令!」塔克干族長將手中木杖用力朝地上一敲,厲聲斥喝所有人的抗議。「這是我最後的命令,我沒能為王保住塔克干,至少要保住你們全部,我已緊急傳訊給騰格裡族長,一到邊界就會有人保護你們,所有人各自珍重。」
「族長,我們不走!」婦孺們吶喊得更大聲了。
「族長,請讓我們留下來幫忙,這裡是我們的家鄉,是孩子們的將來,沒了塔克干,苟活又有何意義?何況我們早已答應過王,誓死也要守護塔克干,我們絕對不走!」老人和傷殘者也跟著悲傷大喊。
看著族民們淒愴不捨的神情,塔克干族長握緊木杖,心裡又何嘗好過,卻仍得狠下心。
「鄂爾多,讓所有人馬上回氈帳收拾行囊,半個時辰後護送所有人離開!」
語畢,塔克干族長立刻轉身,打算趕回前線做最後的搏鬥,族民哀戚大喊,誰知遠方卻忽然射來一枝燃火弩箭,弩箭精準釘在一方空地之上,驚得塔克干族長瞬間停下腳步,所有族民也停下抗議,現場一片鴉雀無聲。
「所有人全都不許走。」月魄自遠處迅速奔來,手中就拿著一把弩弓。
「月魄,你想做什麼?」話語聲未落,塔克干族長已移身來到月魄身前,手中木杖瞬間一分為二,竟是長刀和刀鞘,而由鄂爾多所帶領的人馬也在眨眼間迅速護到所有族民身前。
面對塔克干族長殺氣騰騰的抵擋,月魄卻只是波瀾不興的將弩弓扔至地面,指著所有受保護的塔克干族民。
「塔克干一旦淪陷,騰格裡勢必跟著遭殃,就算全軍覆沒也要擋下巴丹族和南朝大軍,這些人也不例外。」
塔克干族長瞳眸緊縮,凜聲駁斥:「就算讓他們上戰場,也只是白白犧牲。」
「人留下,也未必會死。」月魄神情冷漠的說道。
塔克干族長瞇起眼。「什麼意思?」
「半個時辰後我會潛進敵方陣營,發動突襲,將部分兵力誘至南方沙漠,一旦巴丹族和南朝軍隊分散,我方軍隊立刻進攻,屆時族民立刻將負載行囊的所有馬羊駱駝趕往騰格裡方向,製造出東逃的假象,但事實上,族民卻是往北方逃。」
「金蟬脫殼?」鄂爾多一愣,所有塔克干族民也是滿臉錯愕。
「巴丹族和南朝軍隊不是傻子,他們遲早都會發現那只是個幌子。」塔克干族長一語道破此計的缺失。
「等到他們發現,族中老弱早已躲到北方巖地,巖地不易留下足跡,又有大小巖縫巖洞可以躲藏,足以安全棲身。」月魄直視著塔克干族長的黑眸。「巴丹、南朝大軍兵力龐大,唯有將其兵力分散,我方才有勝算。」
塔克干族長同樣直視月魄的冷眸,瞬間明白她的打算。
南方沙漠有多處流沙,倘若利用得宜,必定能殲滅不少兵力,但無論是潛入敵方陣營,還是引兵至南方沙漠,注定都是條不歸路。
放下長刀,他不禁語重心長的提醒她。
「月魄,你該明白巴丹、南朝大軍如今還有三千兵力,我方卻剩下不到兩千,你要闖入軍營將部分敵軍引入南方沙漠,此計無論成敗,我軍都無法再有多餘的兵力趕至沙漠援助你,你——」
「你們的責任是保住塔克干,而非援助我。」她冷聲斷話。
「可是你……」
「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會有希望。」她低聲呢喃,忽然想起拓跋勃烈曾經對她說過的話,不禁轉頭一一凝望族中的老老小小。
戰爭無情,烽火連天,但只要堅持下去結局就不會永遠相同,這一次,她不會再讓血流成河的景象發生。
總有一天,這天下終會太平,她相信他,她願意相信他。
握緊腰間的匕首,她倏地轉身衝向前線,完全不顧塔克干族長的叫喚。
「族長,月魄真的打算一個人潛入敵方軍營嗎?」看著月魄頭也不回的離去,塔克干族民不禁紛紛錯愕的睜大眼,完全不敢相信她會為了塔克干的存亡,如此拚命搏鬥。
一旦身赴戰場便是九死一生,更遑論是隻身深入敵軍陣營,莫非她早已做好喪命的覺悟?
塔克干族長喉頭一陣緊縮,卻只能逼自己收回目光,看向所有族民。
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會有希望……
不錯,她說得對,同生共死,榮辱與共,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
「我扎庫司生在塔克干,魂在塔克干,即使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守住塔克干,我只問一次,你們是否願意和塔克干同生共死,榮辱與共?」
「我們是塔克干族民,無論生與死;永遠與塔克干同在!」面對塔克干族長的發問,所有族民異口同聲的說出答案,語氣皆是鏗鏘有力,堅定無悔。
「快追,全都給我追!絕對不准讓那女人給逃了!」
暗夜中,激憤的咆哮聲陡地自北方傳來,接著是奔騰如雷的馬蹄聲,聽聲音,約莫是一千的兵馬。
弦月下,就見點點火光伴著漫天黃沙,宛如洶湧浪濤似的自遠方沙丘頂端席捲而來,所有兵馬全是十日前攻進隘口的南朝軍隊,此刻所有人都目標一致的追著遠方一抹身影,就著微弱的月光,依稀還能瞧見那人手中提著一顆淌血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