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傾國東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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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在喚帶緣進來前,她告訴他:「真夜,你還是弄錯了一件事。」

  真夜挑起俊眉,洗耳恭聽。

  「小雀兒並沒有要變成大鵬鳥。」她舉起腕上的繩環,微微一笑。「玄鳥來,復歸其家。」

  她不是要離開他飛向九重天的大鵬鳥,只是在北風起時,暫時飛往南方,等到春日天暖之際仍要飛回故鄉的燕子。

  「你身邊,」一隻晶亮的眸子回視另一隻晶亮的眸子,「我的位置,替我守好。」

  他凜然道;「你放心,沒有人可以取代那個位置。」那此生的唯一。

  兩人相視一笑。

  她以為,他為她留的位置,是此生知音、是朋友——在現實處境下,她最多只能要求這麼多。

  但他知道,他為她留的位置,是此生知音,更是他心愛的女子。

  很難實現的未來,但,何妨?

  他所認識到的黃梨江,不是那種為她許棄江山,就能得到的奇女子;而假如,得先擁有天下才能擁有她,那麼,他會試著去得到天下。

  猶記得出使皇朝時,麒麟曾告訴他,她之所以願意承擔家國之重,是基於想要守護的心情,此刻,他,再同意不過。

  第17章(1)

  隆 十八年,冬天來早了,十月初就降下新雪。

  白稚宮外的柳林裡,一名穿著白色羅衣,髮鬢上結起一塊晶瑩玉飾的青俊少年走過那附近時,聽見了微弱的哭聲。

  原以為是哪個曾在這片柳林中尋短的失寵妃子魂靈,循著那斷斷續續,孩子般的抽噎,少年繞過一片假山,拔開一覆雪的柳枝,隨著細雪紛然灑下,他訝然看著蹲坐雪地的女孩。

  原來是個小宮女啊,還以為真的什麼幽魂在這裡徘徊不去呢,忍不住笑出聲。

  女孩哭得專注,一時沒發現有人走近,直到聽見他笑聲,才猛然抬起紅腫的眼睛,這丫頭個小小,看起來還不到十歲呢,這麼小就入宮當宮女,應是因為想家了吧。

  看著那雙驚惶的眼,少年心底突生一種不良的念頭,今天是皇太后壽誕,照理說他應該去祝壽的,然而……

  略垂下眼,他笑問:「怎麼了,被人欺負了麼?」

  小丫頭嚇壞了,沒立即回答,他彎身拾起掉落雪地上的一枝茶梅,音質天生偏冷的問:「如果不是被人欺負的話,那你到底在哭些什麼呀?」

  等候半晌,正要失去耐性,小丫頭總算說話了,「我……迷路了。」說完又哽咽起來。

  勉強按耐著性子,總算使小丫頭冷靜下來,不再哭得亂七八糟,他這才詢問她的名字。

  小丫頭大聲回答:「我,我叫做福氣,福如東海的福,春風和氣的氣。」末了還加了一句:「我爹給我起的。」

  好傻氣,少年忍不住笑出來,而後為了公平起見,也告訴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黃梨江。」正是新科狀元郎的名字。

  一時興起借用這名字時,他並沒有想到,自己往後的人生會與這女孩緊緊相連,直到再也分不開。

  這少年,七皇子隱秀,站在他不該逗留的柳林裡,遇見今生摯愛。

  而被冒用名字的新科狀元郎黃梨江,此刻人在何方呢?

  白稚宮皇太后壽宴裡,狀元郎她極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裹在保暖毛皮披風裡的身軀才稍微輕顫了下,身旁男子就察覺了,「冷麼?」木瑛華微偏過頭來,瞅了她一眼。

  去年十月,黃梨江在京試裡撥的頭籌,蒙君上提拔,殿試上被點為第一,成為天子門生,隔年春季開試又順利通過吏部的考核,分配職官時,由君上親指為東宮少傅,兼任翰林學士,官拜正四品,與其父黃乃並有天朝翰林才子之名。

  這榮寵前所未有。

  歷來通過京試成為準官員的人,鮮少一開始就從四品官任起:他自己也是從八品小官慢慢爬到今日二品侍郎的地位,就是那羽林將軍句撤,最初官職也只有七品。

  君王這項人事決定,大大震驚了朝堂,使原本主張廢黜現任太子的官員驚疑不已。畢竟,黃梨江曾是東宮侍讀,如今又破例選為東宮少傅,地位今非昔比,倘若君王此舉是有意扶植明光太子,那麼抗顏違逆大權在握的孝德帝,絕對不是聰明人的作為。

  然而,黃梨江與太子間的糾葛,絕對會成為她官場路上的阻礙。

  有時,他真想替她搬掉那顆大石頭,怕絆腳石有一天會絆倒她,如此一來,他就很難看到一名女子如何在朝堂上,證明自己有實力與男子並駕齊馳了吧。

  黃梨江此刻的臉色確實稱不上好看。

  她不舒服大半天了,偏偏今日太后壽誕,她身為東宮少傅,理所當然得陪同太子前來參加祝儀,不能缺席。正式以東宮少傅的身份重回東宮,是在今年暮春。

  去年十月京試,來自各地的舉子聚集在盛京城內,一直等候到今年初春時,禮部正式揭榜,隨後的殿試、關試以及各種慶賀宴席,可說十分擾人。

  花褪殘紅的春末,知道自己將被派任東宮,懸了一整年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當下她心頭只想著,總算啊……

  以少傅的身份重回東宮,真夜對她行了拜師禮。

  儀式結束後,他笑對她道:

  「我的玄鳥果真飛回來了。」

  當時他臉上的笑容像是許久不見的春風,而她也果真隨著溫暖的春風歸來了。心知今後方是考驗,她躍躍欲試,絲毫不覺得害怕。

  前方考驗重重,她怎能輕易被身體的不適打敗!

  就算月信的疼痛來的突然,朝方為雲,暮即成雨,她就是咬緊牙根也不許自己露出破綻。

  稍早站在白稚宮裡,與朝臣們一同朝拜太后時,她也都沒露出半點苦色,僅有蒼白面容與額際緩緩滴落的冷汗出賣了她身後的狀況。

  不是逞強,而是不得不如此。

  「不,不冷!」她咬牙,是為了不讓牙齒因體內發冷而顫抖。

  身邊另一側,坐在她右方的男人將鏇在爐上的酒壺取來,斟滿一大杯送到黃梨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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