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眼神鼓勵她說。
黃梨江始斂容顏,緩緩說道:「我希望,你既愛男子身份的黃梨江,也愛女子身份的黃梨江,我希望你兩個都愛,因為哪個都是我。」
「那正是我想說的的話。」他吻住她,不再說了,只除了今天這日子裡一定得說的一句:「生辰愉快,黃梨江。」
她掌心貼住他背,緊緊揪住,不放開。
永遠不放開。
尾聲之二(四)共犯
那道秘門『咿呀』一聲打開來,走出兩名面貌肖似的少年後,又緩緩關閉。
出身史官世家,他倆自小便在一堆各式各樣的史書中長大,對於天朝國史耳濡目染,知之甚祥。最近,兩人一同研究讓隆佑王朝明至明光朝兩代國史時,發現了幾件令人不解的迷題。
吹滅手上油燈,藍衣少年道:「福東風的《諸王史》殘缺不全,隆佑朝女史的記錄也有點問題。偏偏有些關鍵點,祖父大人又語焉不祥。難道沒人覺得,那時期的官員突然癖好起男風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麼?」
另一名手上拿著紙卷,忙著記寫下一大堆讀史筆記的少年,在寫到「隱太子癖好男風」一條時,筆尖略頓了頓。許是靈光一閃,他忽然抬起頭,道:「難道會是因為這個原因麼?」
「什麼原因?」藍衣少年擠過來,看著他孿生兄弟記寫的疑點。
「一個時期裡,突然冒出一堆雌雄莫辯的官員,其中必有緣故。」青衣少年道。
藍衣少年巴了他後腦勺一下。
「廢話!不僅是那兩朝宰相黃梨江,就連他父親翰林黃乃、以及國史館裡的佼書郎……這些人不都生著一張偏女相的俊容?就是如今天朝也都還頗青睞這種相貌啊。」
青衣少年將藍衣少年那一巴掌給巴回來,兩不相欠之後,才道:「我不是在說這個,我意思是,假使黃梨江不是個男子,而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女子……」
一旦思路往這方嚮導去,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包括在《諸王史》殘稿中所記寫的,明光太子與其侍讀的曖昧之情;以及明光朝女史所寫的後宮史當中,也曾提及明光帝甚愛卞梁皇后,不似好行男風之人……
結合國史及諸多朝野軼聞,青衣少年舉例:「南風四叔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提及那曾男扮女裝、深居後宮擔任女史的福家男子,藍衣少年總算接上孿生兄弟的思路。「是啊,想必是如此。」
青衣少年點頭,下結論道:「倘若那黃梨江果真是女子,一名女子要在朝廷上立足,甚至一路爬到一國首輔宰相的地位,必有共犯。」
「肯定還不止一個,才能掩飾得如此完美。」藍衣少年眼裡閃現迷題即將
破解的光彩。「那麼,最有可能的共犯,應該就是……」
「噓,禁聲。」青衣少年掩住藍衣少年嘴巴道:「忘了爺說過的麼?小心隔牆有耳……」
對於歷史的諸多揣測,除了得小心謹慎以外,更重要的是,要保密啊。
只怕前代史官也喜歡擺後世史官一道。
對後代讀史者來說,破解那些無意或刻意流傳下來的迷題,正是研讀史書的有趣之處呀。
尾聲之二(五)御史大夫
香馥的女體緊貼著激昂的男身,女子頰色嫵媚,男子眸生春意,兩人身心如陷春水中,同隨倩波蕩漾,彷彿春江上逆水行舟,當數波大潮無預期襲來,兩人雙雙吟哦,極致絕暢,恨不得融入對方體內,同死同生。
手指緊緊扣住彼此,眠枕於彼此胸前,等待風暴緩緩過去,艷冶的氛圍裡,長髮覆住對方的身軀,抵死纏綿溫存。
不知過了幾時,男子懷抱著心愛的妻子,正想吻吻她的香發,忽地,忘了上鎖的房門被打了開來。
「爹爹!」
男子從帷帳間探出一張俊顏,有些尷尬地笑看著他兩歲大的女兒,問道:「什麼事,小雀兒?」
小女娃天真可愛地高舉手上一隻活螃蟹,口齒不清地道:「爹爹瞧,蟹蟹。」
男子保持笑容。「要給我的麼?不客氣喔。」探出手,將那只不知道打哪來的螃蟹捉起來,免得蟹蟹夾傷寶貝女兒的粉嫩小手。
但才剛捉走螃蟹,小女娃卻一臉準備嚎啕大哭起來的模樣,嚇得男子臉色發白,一時不知道該拿手上螃蟹怎麼辦。
難道,寶貝女兒不是要把那只螃蟹交給他處理的麼?
難道,是『蟹蟹』,而不是『謝謝』?
只見身後妻子已然起身,穿上親熱之際隨手丟在床邊的衣袍,雙臂環抱住丈夫肩膀,素手調皮地撫過他美胸乳尖處,惹得男子一陣輕顫,連忙輕咳出聲,掩飾情不自禁。
「咳——」臉色都脹紅了。
妻子將丈夫推回帷帳後,笑著吻他一吻,低語:「你輸了。」果真完全禁不起挑逗啊。
男子還來不及抗議,已被推到床後。
螃蟹在新主人手上張牙舞爪,帷幕掀開,妻子走下床來,將螃蟹放進一隻淺盆裡,這才一手捧著淺盆,一手牽著女兒的手,母女倆一道走出去。
「快穿好衣服,我們先到外頭等你。」妻子喊。
男子輸的徹底,但他願睹服輸,心服口服笑道:「就聽你的,小梨子!」
真夜迅速起身穿衣,一想起等在外頭的妻女,臉上滿是笑意。
兩年前,麒麟私下派了人帶著她御用的太醫到天朝來,以皇朝針術助他復明,經過半年的針術與天朝御醫藥方的合力治療,真夜總算得以重見光明。
他與黃梨江的第一個孩子,便是在那之後有的。小雀兒極肖似她娘親,料想著長大以後,也會是個厲害角色。
正當他倆沉浸在有了孩子的喜悅裡,不久,京裡一道聖旨下來,任命黃梨江為御史大夫,即刻赴任,代天巡狩。
當下,真夜的心情實在很複雜,不知道是該感謝君王讓他得以與妻子在藺陵快樂了三年,還是該惱他從來沒忘記他還有個媳婦兒,為了丈夫,可以為朝廷作牛伯馬,只要君王一聲令下,絕不會推辭,事實上,他很懷疑自己是當今君王用來箍制他妻子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