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傾國東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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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頁

 

  只聽見君王笑道:「不必多禮。朕衷心期盼愛卿能成為我天朝棟樑之才,為我天朝撐起一片天。」

  真是無比沉重的期待。黃梨江只能一謝再謝,誠惶誠恐。

  好不容易等到帝后連袂離去,太子變跟著離開,群臣這才紛紛圍繞著她口稱恭喜,致贈賀禮。

  那一日,黃梨江差點笑僵了臉。見木瑛華與句徹一起來向她道賀時,由於群臣多已離去,她連忙揮著手道:「不、不用了,我已經笑不出來了。」

  只見木瑛華搖頭。「這可不行。想當年的天朝神童子,如今已然成為朝廷棟樑,何其可喜可賀。」

  句徹也道「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祝賀是一定必要的,雖然黃梨江並非真男子,可她終究以男子的身份活了二十年啊。

  二十年來,戰戰兢兢,成長至今,不可不謂艱難。

  兩人一致獻上祝福之意,以男人抱男人的方式,摟了摟她。

  句徹還特別比木瑛華多抱了半響,惹得木瑛華瞥他一眼,才甘願地跟著其他朝臣離去。

  送走全部賓客時,已近黃昏。

  她倦極回到房中,見到真夜坐在她房裡桌前,翻看著她少年時寫的詩,嘴角噙著一抹極溫柔的微笑。

  她忍不住猜想是哪首詩教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那些詩可沒有一首會教人微笑吧?

  全是些應制之作,好事者不知如何竟收集了她早年詩作,偷偷刊印,在書坊裡賣,還匿名送來一本取名為《天朝神童詩歌集》的盜印本給她,教她啼笑皆非。

  「你有這本書,怎沒拿給我看?」真夜擱下詩集,回身瞧她。

  她走進房裡,沒忘記關上房門,回頭反問:「你不是已經跟著帝后離開了,怎麼會在我房裡?」

  真夜以右手撐著臉,凝眸笑道:「或許是因為我從來沒看過你家中閨房啊。」

  「這不是閨房。」她走到他身邊,取走那本詩集,隨手塞進書篋裡。「你沒瞧清楚麼,這是一間名門公子的書房。」

  閨房,是千金小姐住的,她不是。這房間的佈置也毫不女性化。沒有梳妝台,沒有畫屏,更沒有一件女子衫裙……這是當然的了,她是今天在帝王及群臣面前舉行男子冠禮的東宮少傅黃梨江啊。一名女子,哪能有此千萬人求之不得的殊榮。

  真夜注視著她,忽吟道:「緣何眉不展,可為春意濃?春濃無須恨,只是訴情衷。」

  她微怔,半響方轉過身來。

  窗外一樹粉白梨花開得正盛,正值雙十年華的女子也方華正盛。

  儘管梳著男子髮式,頭戴男子弁冠,可依然美麗不可方物。

  「誰的詩?」她瞇起美眸,問。

  「一名天朝詩人作給心愛女子的詩。」

  「哦?是哪一位詩人?」她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首詩?「姓啥名誰,字型大小為何?」

  真夜自知閃避不了,便回答:「是個沒沒無名的民間詩人,一輩子大概只寫過這麼一首詩吧。」

  「你,確定?」黃梨江口氣有些危險地問。

  「嗯,不確定,反正是個沒什麼名氣的小詩人,誰管那麼多。」

  「我知道他是誰。」黃梨江忽道,眼裡藏著一抹淘氣。

  「哦?誰?」

  「他沒有姓。」她說。

  「哈。」他就說是無名小詩人啊。順手從她書桌上端起一杯已冷的茶,緩緩啜飲。

  「他號明光,字真夜,別號『非苟先生』。」

  嘴裡一口冷茶噴出,他連忙以袖子擋住,眼神奇妙地道:「非苟先生?哪來這諢號?」

  黃梨江笑睇著他。「他早年曾作一首打油詩,寫在太學粉壁上,詩曰:『白狗非狗狗非白,苟非白狗是何狗?』,是以別號為『非苟先生』。非苟者,不苟不且,心中自有定見者也。」

  「我就說是個沒沒無名的小詩人,不,連詩人都稱不上。寫得這麼爛詩,韻字復用,音節錯拗,文辭鄙陋,思想全無,難怪沒有人聽說過。」

  「可不是?這輩子他就寫過一首爛詩,一首情詩,實在無法判定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可能他就是個無聊又無才的人,你不必記掛心上。」方才只是因為讀了她幾首詩,一時忍情不住,口佔了幾句,想化去她眉間輕愁,沒有別的意思。

  「也可能他是個善解人意的人,雖然偶爾有些出人意料的舉動,但不可不謂真情真意。」

  真夜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看著她俊俏的男子髮式。

  「恭喜你成年了,黃少傅。」

  她眸帶笑意。「多謝殿下恭賀。」

  他笑著,突然摘下那髮冠,順手拆掉男子髻,還她一頭如瀑青絲。

  「怎?」突被摘冠,她訝然注視。

  真夜以手指細心梳攏那道發瀑,但笑不語;未久,隨手為她挽起十五歲成年女子的髮式,並從懷中取出一支早早預備好的白玉簪,替她挽女子髻。一邊動手,一邊低語道:「天朝,女子十五及笄,你已二十了,卞梁小姐,依律,女子二十未嫁人,須依父母之言婚嫁;父母不嫁,則依地方官員婚嫁;地方官員不嫁,則依君王之命婚嫁。如今你可有打算?」

  「殿下不必為我婚事費心,我早已嫁人了。」她眼裡不覺盛滿對他的情意。

  不知他是何時學會挽女子發的?想他先前有陣子勤走後宮,應該是請宮裡的梳頭宮女教他的吧?

  真夜捧來碧鏡,讓她以女子及笄的髮式映入鏡中,鏡裡也有他。

  「不知小姐嫁了誰?我可還有機會?」

  「非苟先生是我未來夫婿,他隨口作的情詩,即是送給我的及笄禮。」

  拿開鏡子,真夜抱住她。「那麼,你又到底是誰?是天朝才子黃梨江,抑或是本姓卞梁的黃姑娘?」

  這也是她耿耿耿於懷的問題。「你曾說,要我自己想。你不會告訴我,你到底是愛男子身份的黃梨江,還是女子身份的黃梨江?」

  「你希望我愛誰?」

  她有些擔心地抬頭看著他。「我真的可以說麼?那麼貪心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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