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懸宕許久的謎題竟會由第三人口中得到解答,而且還是與他預期中完全背道而馳的答案……
房東?!這就是這段日子裡她對他的定位?
別說他沒收過她半毛錢,就看在他為她操了那麼多心,做了那麼多不曾為別人做過的那些她所謂的「善舉」的分上,她至少也該當他是個朋友,而不是個感覺那麼疏遠的房東!
「我……」被他這麼一問,丁花梨突然語塞,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又不曉得該說些什麼,然後在她什麼都來不及說之前,他已經掉頭走向路邊的停車格。
她跟在後頭上車,回程上他一路沉默,無論她跟他解釋朱彥良之所以會那樣認為的原因,或者是想說些笑話來逗他開心,但他就是不吭一聲,沿路無聲到底,她被那股低氣壓迫得透不過氣……
「你在生氣嗎?」下了車,她鼓起勇氣問他。
他面無表情地往屋裡走,看都不看她一眼,顯然就是在冒火。
「對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氣啦。」她擋在他面前賠不是,雖然不曉得他為什麼要為了被誤認為房東而生那麼大的氣,但以往先開口認錯總能阻止他的怒火延燒。
她真的不想惹他生氣,被他討厭呀!
崔世拓冷瞇起眼,注視她意欲求和的低姿態,胸中的火氣反而被她煽得更加旺盛,怒火中燒。
「為什麼道歉!為什麼你永遠只會跟我說『謝謝』和『對不起』!」他憤怒地抓起她的手,氣她怎麼會如此不懂他的心。
他要的不是這些!不是她的感激和歉意,也不想被她當成恩人看待……
但她臉上完全不能理解的神情,卻提醒著他現實的差距,使他忍不住自嘲。「噢,對了,因為我只是你的房東,你當然要對我客氣一點。」他甩開她的手,他想牽的是他的女人,而不是他的房客。
她愕然望著他毫無溫度的笑容,從他激動的怒氣裡感覺到一絲難過——或許那是她自己心中的感受,因為見他大發脾氣,她既慌又急,一顆心也跟著擰緊……
「不是的,是朱大哥那樣以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心慌地解釋自己真的不是故意要讓人誤會,當下她真的不曉得該如何插話說明他們倆之間的關係。
「如果你心裡不是那樣想,你就會知道應該怎麼向他解釋清楚,就像你當時堅持要留在這裡,無論如何都要說服我你相信你舅舅一定會回來找你一樣。」他嚴厲地反駁她的說法,認為一個人的想法會忠實地反映在其言行上。
如果她不是那麼想,她怎麼不像當初替舅舅說話一樣,堅持向別人說清楚他並不是她的房東。
「我……」她有口難言,面對他咄咄逼人的怒濤感到難以招架,心裡好難受。
她沒有在當下開口說明,是因為她一時也想不出除了房東和房客外,要怎麼向朱彥良解釋他們倆同住在一起卻又不是情侶同居的關係,到時候要是朱彥良再往下追問,她又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
「什麼都別說了。」崔世拓推開擋在面前的女人,漠然前進,不想看到她一臉為難,彷彿受到逼迫,一副快要哭出來的可憐模樣。
即便她對他沒有感覺,他也不想把她弄哭,不想看到她傷心哭泣的樣子。
但她已經哭了,就在他面無表情推開她,冷漠地離她而去的瞬間——她便淚濕了眼眶,眼前升起一片模糊的水氣。
「崔世拓……我喜歡你。」她感情潰堤地坦承自己藏於心中的愛苗,即使這可能為他們倆的關係帶來莫大的變數,但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比起看著他冷漠如冰的表情和不能諒解的憤怒,她寧可把自己的心意全部攤開來說明,至少她誠實地面對了自己的心。
「我喜歡你,可是……可是我不確定像我這樣沒有房子、車子,存款只有一點點又不夠聰明的人能不能喜歡上你,所以我才不知道怎麼告訴他你不只是個好人,還是我喜歡的人。雖然住在一起,可是我們不是情侶,沒有在同居……」她伴著眼淚訴說自己矛盾又複雜的心情。那種偷偷喜歡他又不敢表白,害怕被他看出來後會笑她自不量力的心情,他根本不知道有多心酸啦……
她捂著臉,眼淚直流,有點懦弱地不想看到他的反應,猜他很可能會狠狠地、大聲地嘲笑她一頓,再把她趕出大門,連頂樓的青菜都來不及收成——
不知道王老闆的餐廳能不能先讓她窩一陣子,等到她找到房子為止……
「你喜歡我?」他走到她身前,竟是不慍不火地問了這麼一句。
「嗯。」她抬起臉,怯怯地點頭。
他緊抿薄唇,瞇起眼……
她有預感他就要發火了——
「搞什麼,喜歡我不會早點說啊,告白有那麼難嗎?」他粗聲粗氣地開吼,一點也不心虛自己前一刻才為了說不出口的愛意而大發脾氣,還在車上跟她冷戰鬧彆扭。
此時此刻,他心中的怒火全數撲滅,被一股澎湃的喜悅所填滿,甚至因為她的告白而虛榮地感到驕傲,眉目間的神態顯得有些得意洋洋。
看吧,她說她喜歡他……他就知道是這樣!
「……」她眨著淚水看著他好像有點「豐富」的表情,卻猜不透他現在是屬於哪一種情緒,聽起來……是他也喜歡她的意思嗎?
他揚揚下巴,清清喉嚨,稍微收斂一下飛揚過頭的好心情。
崔世拓低頭望著她滿臉淚痕又帶點傻氣的模樣,心裡又愛又疼地替她拭淚,不惜用他幾千塊的名牌襯衫幫她擦鼻涕……
「傻瓜,給我好好記住,你……是任何房子、車子和再多錢都換不到的,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替代品。」他捏捏她圓翹的鼻尖,提醒她不准看輕自己的價值,妄自菲薄,她對他來說可是遠比那些財產更有行情、更受他珍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