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他不和她離婚,不和她說話,不和她吃飯,也不和她同房,每天早出晚歸把白天和黑夜都留給了她。
她真的無法再忍受這種宛若無期徒刑的生活,當人生沒有希望與期待,生活好像就只剩下呼吸與食物而已。
羅浥薇發覺她越來越能體會公益廣告裡頭那些獨居老人的寂寞與無奈,因為她正過著這樣的生活。
雖然家裡不是只有她一個人,但那些傭人也是各司其職地忙碌著本身的工作,沒有人有閒暇能陪她好好說說話;再加上她知心的朋友本來就不多,又怕娘家的爸爸、媽媽擔心,更不敢打電話回去讓他們知道她沒有幸福的過日子,所以她最常做的事就是一個人關在房間裡頭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發呆,有時甚至好幾天都沒開口說過一句話,讓她幾乎都快忘記自己的聲音與自己的存在。
她覺得自己像個影子,縹縹緲緲,安安靜靜,無聲無息。
這一天,當她又在房間裡頭偷偷掉淚時,房門外竟響起一陣敲門聲,害得她趕忙拭去淚水,起身去開門。
「少奶奶,有客人找你,你要見他嗎?」敲門的是幫忙料理倪家家務有十年的管家李嫂。
少奶奶人長得漂亮,待人也很溫柔,只可惜人靜了點,少爺工作又忙,她一個人在家一定很寂寞,要不然眼眶就不會老是發紅了。
有朋友來家裡找她玩,她應該會開心一點,只是來找她的怎麼會是陳佳郁陳少爺?真教她百思不解,莫非是少爺叫陳少爺來陪少奶奶聊天解悶的?
「你請他先在客廳裡坐,我待會就下來。」對於意外的訪客,疑惑的當然不是只有李嫂,連羅浥薇心中都閃現好大的一個問號。
這時候會是誰啊?自從她嫁到這裡,都還沒有人來找過她呢。
等她換好衣服,稍稍上了點妝遮掩她過於蒼白的容顏與泛黑的眼眶後,她走出房間,沿階而下看見訪客的臉時,謎底終於揭曉,但也讓她詫異得不得了。
「佳郁,怎麼會是你?真是沒想到!」她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我也沒想到!」陳佳郁泛起一抹苦笑。
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必須偷偷摸摸地到倪家來找羅浥薇,還擔心被阿均知道。
如果阿均知道自己背著他來找他老婆,他鐵定很慘,就像那天只不過多說了幾句,他就已經差點在阿均的怒氣中「罹難」,更別提像現在登堂入室來找她,若阿均知道,他這條小命真可以宣告「報銷」,因為絕對活不了。
只是,他不來行嗎?
為了拯救公司上上下下猶如在煉獄中求生存的苦命同仁,他不得不秉持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偉大情操親自到阿均家查探「軍情」。
瞭解讓他們閻羅王總裁變得比以往更恐怖、更殘暴的真正原因為何,以便對症下藥,尋求解決之道。
否則他們個個都想把辭職信一遞,到外頭重新找頭路,那還得了?
那天阿均還責怪他混水摸魚想把公司搞垮,眼前的情勢分明是他想把公司搞垮。
所謂帶人帶心,阿均平日為人雖然嚴苛、跋扈、喜怒無常,但行事上卻十分公平、公正、講道理,因此公司的員工雖然經常認為在恆陽工作太過辛苦,偶有埋怨,卻對他服氣得很,無不推崇他是一個優秀的老闆。
但近來他這個活火山三不五時有事沒事就給它爆發一下,且霸道、自以為是、獨斷獨行、暴躁易怒的毛病變本加厲、更甚以往,搞得幾乎人人自危、動輒得咎,每一個人每天被他吼得灰頭土臉、罵得狗血淋頭的機會往往不下數次,怎會不叫苦連天、不想另尋發展?
他們個個就宛若生活在暴政統治下的人民,祈求得到拯救,這便是他被「拱」
出來做這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最主要的原因,誰教他是和老闆關係最密切的人,他也只得責無旁貸地來了。
據他大膽假設的結果,阿均的遽變是在婚禮舉行後的隔天,阿均沒和羅浥薇去度蜜月,反而到公司來凶他那日開始,所以關鍵就在於婚禮當晚發生了什麼事?
在婚禮籌備期間,阿均就像每一個沉浸在愛河中的男子一樣,不時會露出白癡般的傻笑,彷彿擁有他心愛的女人就等於得到全世界似的滿足、快樂。
一直到阿均不讓他們這一群伴郎鬧洞房而趕走他們為止,都可以從他的言行舉止看得出來,他全身洋溢著幸福的氣味。
只是一個晚上,他就徹徹底底地變了一個人,比他爸媽剛死之時更陰鬱,可見他的改變和羅浥薇有著很重大的關連,所以他必須從肇事者的口中問出點蛛絲馬跡,他也好運籌帷幄,解開阿均心中的結,解救無數陷於水深火熱中的苦難同仁。
天啊!他現在才深感責任重大,宛若一位上面有著光環的救世主。
問題是——
當救世主好像很難,該從什麼地方問起,他現在完全莫宰羊。
「你突然來是不是倪均在公司發生什麼事了?」羅浥薇忐忑不安地問道。
該不會他發生了意外,所以陳佳郁特地來告知她?
「你別擔心,他好得很,什麼事也沒發生。」他好得可以扯開嗓門罵人,怎麼可能會有事?
「若不是他發生事情,你怎會突然跑來找我?」他雖然對她不理不睬,她卻仍然對他的一舉一動十分關心,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
「因為心病要心藥醫、解鈴仍須繫鈴人。」陳佳郁意有所指地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什麼意思?」
「因為你是阿均的心藥,也是他的解鈴人!」他非常肯定,尤其在看到羅浥薇憔悴失神的容顏之後,他更加肯定他的假設沒有錯。
雖然她上了妝,但她的蒼白與疲倦是粉底掩飾不了的,因此他確信倪均的煩躁和羅浥薇的落寞一定有著密切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