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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一開始時她還能正眼看人,面上儘是寫著恭謹,可沒過多久,她就開始很明顯地走神,走神後不多會兒,她又接著兩眼頻轉,左看看右瞧瞧,最後她索性望著頭頂上的廳堂橫樑發呆,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樣,就像是不小心走錯了什麼地方。

  蘇夫人忍不住出聲問著不知種游到哪去了的她。

  「我說的你究竟聽見了沒?」

  「聽見了。」蘇默自無邊的漫想中勉強拉回神,定了定眼後,才看向這位也曾是她心結之一的人。

  蘇夫人揚手一揮,「那你就等著出閣吧,王府那方面日前已派人來下了聘。」

  「我不嫁。」她站直了身子,坦然將話說出口後,忽然覺得以往曾讓她覺得難堪的往事,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存在。

  既然親情強求不來,那她就當自個兒是下人吧,在蘇府當了那麼多年的下人,她也從沒領過什麼月錢,如今她也看開了,她決定就開革這位老看她不順眼的東家,帶著一家老小自立門戶去。

  從沒想過個性溫順的她竟會反抗,蘇夫人難以置信地問。

  「你說什麼?」

  「我非有價之物,不賣亦不嫁。」蘇默微笑地看著她驚愕的神色。

  「你……」

  她從容地再道,「這婚事我是不會從的,若夫人您真嫌我礙眼,那將我逐出蘇府從此斷絕往來就是,嫁人為妾這一事,真不可能。」

  「夫人!」花嬸趕在氣抖的蘇夫人發作前急著搶先開口,「小姐一路奔波也著實累了,依我看今日就先到此為止吧。」

  蘇夫人再三瞪了瞪蘇默那副打定主意的模樣,滿心憤懣之餘,抬手指示著身旁的伴婦。

  「將她關在後院的小房裡,待她哪時改變心意再放她出來!」

  對於這個下場,蘇默並不意外,因此當她獨自一人被送至後院的一座小房,環顧著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的環境時,她反倒覺得有種放鬆感,至少,她不必繼續與外頭的人們處在一塊,再時不時地念起沐氏名咒。

  當她點亮房裡的燭光時,一道柔和的男音忽地在她身後響起。

  「姑娘可確實拒絕婚事了?」

  她側過臉,無辜地看著打從一進京就不見人影,到了這時才偷偷溜進府裡與她會合的長工。

  「拒了,也被關在這兒了。」她懷疑地問向逼她做壞人的他,「你說你這計劃真能成嗎?」

  身為主謀的他拍拍她的臉蛋,「要有耐心。」

  空氣中瀰漫著陣陣食物在燒烤過後的誘人香氣,蘇默見他走至窗邊取了個小提籃,拿至桌邊打開提籃後,裡頭有盔已經片好的烤鴨,還有數碟不知名的小菜。

  「這是哪來的?」餓了一晚尚未用膳的她,眉開眼笑地在桌邊坐下。

  他忙著替她布菜,「大街上買的,嘗嘗長工的家鄉味。」

  「沒人認出你?」他居然上街去晃?

  「沒,進了京後我就在臉上做了小小的修飾。」人們是很依賴記憶的,他在臉上貼了大把鬍子,又是一襲黑衣黑褲純粹下人的服飾,任誰也沒想到以往光鮮亮麗的沐家二少,就站在他們之中與他們一塊排著隊買烤鴨。

  此刻吃在他嘴裡的,是屬於鄉愁的滋味吧?蘇默不語地看著他斯文的吃相,她不知在他回來雲京後,心境上是否有了什麼變化,或是在京城裡遇見了什麼人,雖說他看上去還是一如往常,面上總是無風無雨的,可她總覺得在他的身上,似乎有著什麼正在悄悄改變。

  第6章(2)

  安靜地用完晚膳後,在沐策烹起茶時,她忍不住想找話題打破這片沉默。

  「聽遠親說,在你二十歲那年,你在京中風光無限?」項南說了,他乃開國以來史上第一人連中三元,又如此年少,當時就連太后也想把公主嫁給他為妻。

  他不以為然,「不過就是個殿試而已。」

  「聽說陛下自從殿試一見後,對你甚是讚賞。」

  「可我偏看他那張臉不順眼。」現下想想,當時他的直覺也真準確。

  她一愣,「啊?」

  「就連老天也不要我為他賣命。」沐策笑了笑,取出懷裡的巾帕去一旁盛水的水盆裡打濕後,為她一一拭起她指尖沾上的油膩。

  「此話怎說?」

  「在殿試後不久,我因母喪故須守孝三年,原本在守完孝期後,我是得依旨入朝任職的。」

  她轉眼想了想,「後來出了你爹那事?」

  「對,孝期最後一年我沐家惹來了大禍,我也被打入了黑牢,最後還被奪了功名,你說,這不是天意嗎?」他交握著十指侃侃而談。

  「你不在意嗎?辛苦得來的功名就這麼付諸東流了。」再怎麼說也是寒窗數年。

  「功名利祿早晚皆是糞土,何須在意?瞧瞧我沐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世上無不老的青春,當然也無永遠的富貴榮華,更沒有不變的常情。

  因他面上的神情太過平淡,甚至可說是絲毫不在乎,蘇默不禁愈想愈是起疑,也愈想愈覺得,他的想法很玎能是有些脫於常軌。

  「難道說……你其實並不想為官?」他不會是只想去測測自個兒的能耐吧?

  他狡黠地對她眨眨眼,「娘子啊娘子,你悟了。」

  竟真是這樣……

  「為何?」她一手撫著額,總覺得有些恍惚。

  「因我不認為我能當。」沐策往身後的椅背一靠,慢條斯理地說著,「舉個例來說,當個清官吧,可我的心本就不誠,如何清?當個貪官吧,百姓又沒對不住我,何以我非得去對不住他們?可在朝廷中不是黑就是白,一旦涉入官場就非得擇其一不可。」

  「不想當文官,你也能當個武將吧?單憑你的家世淵源,你一身的功夫,何愁不能名揚邊陲,為國建立功業?」她總覺得他還是有選擇的。

  他一臉的敬謝不敏,「然後被派到那等鳥不生蛋的地方長期駐守,不是一年到頭看著塞外滾滾黃沙,就是陪著一大群離鄉背井的怨男戎馬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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