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兩人成為未婚夫妻的過程,讓冷英魁的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雖然有點倉促,卻不是衝動下的決定。這些年來,身邊雖然有不少女伴來來去去,但是唯一在他心裡深處的,卻始終只有安希思一人。
飛機通過亂流的震動把冷英魁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低頭凝視在懷中睡得安穩的安希思,嘴角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一隻手將她的一小綹長髮輕撥到耳後,她那雙因震動而微微蹙起的眉引來他一個不捨的親吻。
冷英魁用食指描繪著她濃密又不失秀致的眉毛,再順滑到她跟十年前一樣粉嫩的臉頰,心疼著她合該是幸福無憂的公主,卻在十四歲時因父母飛機失事身亡而不得不成了可憐的孤兒。
當時冷英魁在獲知消息後趕搭最快的一班飛機到台灣,一進安家見到安希思那雙被殘酷事實重擊到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眸,立刻激起他義不容辭的保護欲,他上前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幾乎擔心她沒辦法獨自生活下去了。
冷英魁認為自己是安希思在現實生活中唯一的倚靠,所以在料理完喪事後他理所當然地要帶她回日本,這時一直恍如在夢中的安希思突然清醒過來,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跟他回日本,因為她根本不認為自己有所謂的未婚夫。
在安家僅存的長輩文真阿姨出面斡旋下,冷英魁只好暫時讓步,同意讓安希思先跟阿姨一起住;等到她十九歲高中畢業,父母驟逝的陰影遠離,心靈上也比較成熟了,再讓他帶回日本。
就這樣,又經歷了漫長的五年等待,她終於十九歲了,這次再沒有任何理由能阻擋他將安希思帶到自己身邊了。
冷英魁食指懲罰性地輕點安希思俏麗的鼻尖,力道是自己所不熟悉的溫柔。
「以後,可不准你再任性了。」他的語氣中帶著微微的霸氣,卻在她不舒適的皺鼻之後趕緊補償地輕拍她的背。
第4章(1)
「怎麼是你?」冷英魁冷淡的語氣在看見接機者並非如自己所預料時,並沒有出現太多的驚訝。
「是,因為今晚的餐敘很重要。」永尾加杉微微彎身鞠躬,視線卻不忘飛快地捕捉站在冷英魁身邊的嬌小身影。說是擔心餐敘遲到當然是個藉口,她得利用今天這個機會探究清楚自己始終無法進駐冷英魁內心深處的原因,因為也許就只有今天這個機會。
就這麼一眼,生平第一次,永尾加杉忽然為自己身上太多的世故成熟而感到慚穢,那曾是她引以為傲的,如今卻成了她得不到所愛的主要原因。
夕陽從那個嬌小的身影後面射來,一身白衣的安希思忽然變得透明,純潔得宛如纖塵未染的仙子,讓長期在喧擾塵世中打滾的人不禁要懊惱自己身上廉價的世俗味。那一掌可握的臉蛋上分置了筆墨難以形容的精緻五官,如夢似幻,宛如從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公主——一個活生生的公主!
能敵得過她嗎?永尾加杉原本的自信似乎在一瞬間被擊得粉碎。
安希思揉了揉眼,惺忪的睡眼一下子還不能完全聚焦,只覺得眼前似乎站了個女人。真是的,她還沒睡飽呢!迷迷糊糊地被叫醒,迷迷糊糊地通了關,迷迷糊糊地被一隻大手牽著走;到現在,她還是迷迷糊糊的。
頭一歪,找到離她最近的肩膀,也不管是誰的,總之她還想回甜美的睡夢中。
這一靠,冷英魁嚴肅的表情霎時軟化,側頭低視,愛憐地輕撫安希思的臉頰問:「還想睡嗎?」
得不到任何回應,但她完全閉上的雙眼給了他答案。
「真是……」冷英魁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同時將安希思攔腰抱起,調整手臂,好讓她的頭能安穩地靠在自己胸前。
若說安希思的美麗單純是永尾加杉所得到的第一個震撼的話,那麼冷英魁臉上的淺笑以及接下來的動作便是第二個震撼。旁若無人的動作、充滿寵溺的微笑,這真的是她跟隨了三年的冷英魁嗎?
車子上了快速道路,永尾加杉的心思卻無法集中在眼前筆直的道路上,恍恍惚惚,繚繞腦海的始終是身邊的冷英魁那低頭時的溫柔神情。
怎能如此溫柔?柔得彷彿能化開一塊寒冰。
永尾加杉曾經以為女人的感情之於冷英魁,不過是廉價、唾手可得的物品,現在看來,並非那麼一回事。他之所以不屑一顧,純粹是因為沒有投入感情,她幾乎以為冷英魁的生命中沒有感情那種東西存在,但是他現在凝視著懷中人的目光完全推翻她之前的想法,感情這東西他不但有,而且還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深。
這項認知瓦解了永尾加杉奪回他的希望,她該怎麼辦?能怎麼辦?
而在前方急速閃動的大燈映照下她的眼眸顯得更加迷離,那白花花的一片是否就是她茫然未卜的前程?
「小心!」冷英魁驚呼。
大貨車刺耳的喇叭聲呼嘯而過,緊急間騰出手撥了一下方向盤的冷英魁背上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做什麼?」驚嚇之後陡沉的聲音完全顯示出他強烈的不悅,這女人想自殺嗎?居然把車子偏到對面車道去。
「對不起、對不起……」完全回過神來的永尾加杉緊握方向盤,自己也為剛才的險象環生戰慄不已,自己在做什麼?難道真想死嗎?不,她沒這麼脆弱,她絕不是如此脆弱的女子。心虛地瞥了一眼身邊的冷英魁,換來他一個冷到極點的瞪視。「對不起,總裁……」她再度致歉。
懷中的安希思當然不可能倖免於這場驚嚇之外,她在不安地嚶嚀一聲之後,微微掀開睫毛,噘起的小嘴似乎在抗議著那已然遠去的喇叭聲。
「沒事,乖乖睡喔……」除了出聲安撫,冷英魁的手還不忘輕輕地拍著安希思的背,直到兩道纖長的睫毛重新合上,他才轉過臉來,餘怒未消地斜睨開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