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爺只有巴掌大,額上寫著個王字,琥珀雙瞳炯炯有神,身上黑黃條紋相間,還穿了件鑲金邊的黑衣裳,它端坐在位,張牙舞爪的,左掌還生生的壓著一隻黑色的醜惡妖獸。
有錢的人呢,就請尊虎兒爺來供著,沒錢的人呢,那是去求張虎爺的符咒來貼也能安個心。
山神廟的香爐很快就被插得滿滿的,鼎盛的香煙很快燻黑了爐,也燻黑了廟,每個排隊上山掏了香油錢才請到虎爺的人,全都興高采烈,沒一個人注意到,以前這兒,是否真有間山神廟,或是那小小的廟宇,原本有多麼亮麗如新,也沒有人注意到,為何那麼小的廟,能在短短時日之內,供出那麼多尊的老虎爺。
人人只信著,只要請了虎爺回家,供在家門內,正對著大門口,如此一來,非但能保全家大小平安,還能保生意興隆、能旺財。
它身上的黃,代表財運,黑色的條紋啊,說是壽紋,請到的虎爺身上黑紋越多,表示道行越高,尾巴要是粗一點呢,那可更好啦,就是能雄風再起、保生子啦——
流言傳來傳去,繞了一圈,被人加油添醋的,很快就更加宣揚開來。
一時間,大夥兒傳得沸沸揚揚,滿城盡皆為之瘋狂,好似家裡若沒供一尊老虎爺,那就不是揚州人一般。
風知靜聽著車外行旅商賈們,口耳相傳的說著那虎爺傳說,講得興高采烈、口沫橫飛,只覺好氣又好笑。
他瞅著身旁古靈精怪,一路上忍俊不住笑個不停的小女人,無奈問:「這些話,是你傳的?」
銀光窩在他身旁,吃著從四海樓外帶的銀耳蓮子羹,好笑的道:「我只說了保平安和生意興隆,保生子那段可不是我說的。」
她頓了一下,俏臉微紅的瞧了他一眼,才面紅耳赤的小聲補充。
「是爹說的。」
他微僵,有些窘,一時間,只無言。
「爹說,這謠言得下重點,方能刺激人人都去請尊虎爺回來供,讓那些妖怪找上門。」銀光瞅著他,討好的舀了一匙甜羹到他嘴邊,「你別介意啊,會特別來請虎爺回去的,都是人。一來,這每尊老虎爺中,都被安了符,屆時會有其用處的。二來,爹也是想,若將來你不小心被人看見,人們也只會當你是山神,不會把你當——」
她話到一半,他倏然伸出手指,壓在她唇上,示意她噤聲。
銀光會意,立刻閉上了嘴。
馬車在鳳凰樓大門外停下,他掀起車簾,扶著她下了車,經過了好幾天的招搖,鳳凰樓的大門外,天天都擠著大批的人潮,爭相看她這劫後餘生,被虎爺顯靈救回的大小姐,鳳凰樓的下人們也早習慣小姐每天出門的陣仗,在馬車停下時,早早圈出了空位,讓少爺和小姐可以順利下車。
銀光踏出車駕,朝著眾人微笑,還不忘揮了揮手,瞬間引起一陣騷動。
她試圖多看那些圍觀的人潮幾眼,可他大手一伸,攬著她的腰,就護著她進了門,一待大門掩上,銀光立時想溜回門邊偷看,卻被他一把撈了回來,扛上了肩,帶回房。
她想抗議,卻又不敢大聲,只能在他肩頭上,扭得像條蟲,倒是旁邊僕役們個個看了忍笑忍得萬分痛苦。
他一直扛著她走進了內廳,銀光才敢開口。
「阿靜,你放我下來,讓我去看看是哪一個,我之後才好閃他閃遠些啊!」
「妖的人形外貌多數可以改變,你瞧了之後也認不出來的。」他扛著她進去往裡走,從容的說著。「而且,外頭不只一個,你若穿了幫,後頭這戲還走得下去嗎?」
「好啦,我不看總成了吧?你放我下來啦。」她紅著臉道:「大家都在笑了。」
聞言,他這才停下腳步,卻沒放她下來,只放低了手臂,移動了她的位置,讓她坐到他強壯的手臂上。
「我以為你早習慣了。」他說。
她又羞又窘,低頭瞧著他,嗔道:「被人像個米袋一樣扛來扛去,這事哪兒會有習慣的?放我下來啦。」
他黑眼深深,瞅著她,然後只道:「我不想。」
那幾個字,有些沙啞,不知怎,讓她心頭快快蹦了兩下,她面紅耳熱的瞧著他,小嘴微張,卻吐不出聲,到頭來,只能乖乖閉上,任他抱著。
他抱著她,再舉步,一路走過數條迴廊。
她一張小臉紅透,卻沒再要他放下她。
回到家後,他忙著幫爹佈局,除了日日午後陪著她上四海樓招搖之外,她幾乎是見不著他的,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總也想要去找他,卻不知怎地有些膽怯,怕他認為她太恬不知恥。
每回見著了,他總也沒表示什麼,教她都心慌了起來,還以為……以為他後悔了……
他抱著她,回到了她的房,讓她坐在床榻上,跪在她身前,替她脫了鞋襪,檢查她的腳傷。
「已經好多了。」知他擔心,她告訴他,「都不疼了。」
他看到了,她裸足腿膝的擦傷,回來後上了頂級的傷藥,很快就結了痂,但看起來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他去端了盆清水,替她洗去腳上傷藥,有些痂,一經碰觸,順勢就脫落了,但之下,還是透著礙眼嫩紅,他清楚之後它們會漸漸消失,胸口卻還是不禁為之緊縮。
銀光看著他以清水替她洗腳,溫柔的以指腹撫過那些新生的柔嫩肌膚,雖然清水冷涼透心,她卻只覺渾身發熱。
「你今兒個,不用再回櫃上嗎?」她啞聲輕問。
「不用,所有的事,都已安好,那些妖也已找上門。」他垂著眼,拿來布巾,擦乾她的小腳,道:「老爺要我守著你。」
他溫熱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裸足,她氣息有些不穩,著迷的看著他的大手包覆住她的小腳,粗糙指腹不知是有意或無意,輕輕摩挲著。
「就在今夜了嗎?」她勉力維持著鎮定,問。
「就在今夜。」他抬起眼,看著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