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好熱,直盯著她的唇,不知怎,他似乎靠了過來,好近。
好近。
近到就在眼前,她可以看見他低垂著黑眼,深深的、緩緩的嗅聞著她,像是在聞一杯好香好醇的酒。
近到幾乎她一伸舌,就能嘗到他的味道。
不自覺,她粉唇微張,輕喘。
他的瞳孔收縮著,下一瞬,他在她的注視下,傾身低頭,舔吻她的唇角。
一下。
只一下,緩慢,濕熱,教她渾身發燙的一下。
「沾了芝麻。」他貼著她的唇,啞聲說:「從方才就一直沾著。」
「是……小酥餅……」她喘息著,迷亂的道:「你還沒到時……吃的……」
他仍握著她左腳的足踝,可上半身卻幾乎壓到了她身上。
他不該再碰她,至少在成親前,不該。
她不該再讓他碰,天都還亮著,爹或娘隨時會過來。
可是……那麼多天了……那麼多天……
得到了,要再忍,好難。
嘗過了,要禁絕,好難。
他是這麼想要她,她是這麼想要他……
纏綿直到最後,他的眼,還看著她,長長的眼睫,懸著晶瑩的汗。
它們滴落、飛灑在她身上,又迅速匯聚,懸在他的眼,他的鼻頭,他的唇,與方正的下巴。
她不由自主的,昂首伸舌去舔吻它們,鼻頭、下巴,他的唇,直到他再次和她唇舌交纏。
這一回,激情不再,但溫柔纏綿許久。
他沒有和她說話,只是緩緩退了出來,替軟綿無力的她清潔身體。
她仍是羞的,卻只任由他,待緩過氣來,雖然害羞,她也幫著他清潔身體。
夕陽,只剩餘暉,但沒人來此打執。
她的衣已殘了,可他的勉強還算完好,她替他穿上了衣,從衣箱裡翻出了另一件單衣套上,和他一起坐在床榻上,偎在他胸前,聽著他的心跳,看那橘紅的夕陽緩緩隱沒在林葉牆瓦後。
彩霞滿天翻飛著,拉出了長長的雲絲。
看著那紫紅橘黃的晚霞,她輕輕揪緊他的衣襟,悄聲道。
「阿靜……你要小心……」
即便爹向來神通廣大,她還是會怕,那些妖,凶狠殘酷,不是好與,這些天,她無意間知道,他們不只吃人,連一般的妖也吃,不只一般人拿他們沒辦法,就連普通小妖精怪,也對那些上古妖孽畏懼不已。
「很小心……」
她的聲,微顫,很輕。
不自禁的,他收緊長臂,吻著她的發。
「沒事的。」他環抱著她,啞聲道:「別怕。」
她昴首,看著他的臉龐,然後抬手捧著他的臉,在最後一線的陽光之中,親吻他。
夕陽,終於就此完全落下,消失隱沒於大地之中。
所有的晚霞盡皆暗去,沉寂。
然後,天黑了。
***
那一夜,很黑。
無月,也無星。
天才黑,便已風起雲湧,黑雲遮住了明月,也掩去了閃爍的星。
揚州城裡,萬籟俱寂。
不知為了什麼原因,連貓犬飛鳥都躲得不見蹤影。
街坊巷弄裡悄無聲息,暗得看不見任何東西,只偶有幾間大宅門外,懸掛著燈籠,因風吹著晃啊晃的,晃得人心頭發顫。
忽地,遠處傳來打梆的敲更聲,由遠而近。
卡卡卡——鏘——
卡卡卡——鏘——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巡夜的更夫喊著警語,雖然身邊跟著幾名街使壯膽,他仍是有些心驚。
卡卡卡——鏘——
卡卡卡——鏘——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他一路沿著坊牆走著,快步的巡過一輪,便速速換到下一區街坊,若非職責所在,身旁又有同行,否則他真是想快快回家躲起來。
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最是嚇人。
前幾回出事,都是在這種漆黑的深夜裡。
他緊握著去山神廟裡求來掛在身上的平安符,嘴裡喊著警語,手裡敲著梆子,腳下卻不由自主的快步疾行,所幸街使們大概心裡也驚,一路上大夥兒無語,迅速就離開了這區。
更夫燈籠的火,照亮了街巷,又遠去了。
暗夜,又寂寂。
忽地,一叢黑色煙霧從暗影之中浮現,凝聚成人形。
黑色的身影十分高大,他瞪著遠去的巡街隊伍,咧了咧嘴,有一瞬間,很想上前,他們是現成的食物,可更深的不爽,讓他轉過了身,看向不遠處那高樓所在。
幾隻小妖,在他身後,接二連三的浮現,瞧著了他的視線所在,不禁上前道:「烏爺,鳳凰樓主似乎頗有些道行,那兒被下了禁制,赤尾大人不在,我們是否緩一緩,等大人回來再說?」
他霍地一揮手,就狠狠將那傢伙打趴在地上。
「我聽你在放屁!」他不爽的低咆著:「他娘的若不是赤尾要我誘那頭虎去巫女那兒,我豈會輸給那頭虎?!赤尾大人、赤尾大人,我聽了他的話,辛苦了大半天,他有分我杯羹吃嗎?」
小妖們聞言,紛紛噤了聲。
烏鬣回身睜著銅鈴大眼,怒瞪著他們,一眼就看見一戶宅門上,讓人貼了老虎爺踩著一隻黑獸的畫符,他伸手一把址下那道符,那符咒在被他觸碰到時,只發出微弱的亮光直上黑夜,但那光如此微弱,就連灼傷他的掌心也做不到,很快就熄滅了。
他憤然揉碎了它,露出利牙恨聲道:「鳳凰樓主那小王八蛋,不過是個低賤的人類,叫隻老虎來,就想把我踩在腳下?這口惡氣,老子若不出,他娘的這些蠢人還真以為我烏鬣怕了他!他說我搶了他家閨女,我這就去吃了她,看是那頭毛虎凶,還是我烏鬣惡!」
他話才出口,一道又一道的黑煙,接二連三的跟著浮現在街上,全都是當年一塊兒逃出來的千年大妖。
「烏鬣說得對,赤尾這一年來,說得如此好聽,待找到巫女,便會分於咱們享用,可這些日子,他卻同巫女一塊兒不見了,與其在這空等,我們還不如將這座城裡的人,全給吃了。」
「沒錯,咱們這些年忍氣吞聲,憋得緊,若非為了夜影,怎需處處要受制於那鳳凰樓主,他還道咱們是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