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
「總之,我醒來後,別讓我見著他。明白嗎?」巫緋語插口打斷喜兒
……
聽,她絕對是聽明白了,可該怎麼做才好?
「公子。」她待他回眸之際方繼續道:「族長說,公子若醒來,身子便已無礙,小的會派人護送公子離開。」她說得可夠委婉?
「急著趕我走?」他平緩的語調無高低起伏,莫測難猜。
「不不。」喜兒解釋著:「咱們鬼族從不接待外人,這回公子是例外。」這倒是事實。
是嗎?攸皇扯了下唇。他倒想瞧瞧鬼族對他到底有多「例外」。
「我不會走。」他這話絕非挑釁。「除非巫緋語親口趕我走。」
他是堅持非得見族長一面不可就是了?喜兒的眉皺得都快連成一直線了。
看吧,她就說她做不來這種事嘛,現下好了。
說,她說不過人家;動手,依他方才展現的身手,她恐怕連他的衣角也摸不到邊……唉,她認輸了。
「公子在此稍候,喜兒馬上回來。」她還是先將這原封不動的早膳送回灶房,再好好想一想該怎麼辦吧。
「水……給我水……」
喜兒前腳方離開,房內便傳來巫緋語的呼喚。
那聲音斷斷續續、似有若無,微弱得幾乎無法讓人聽見。
眸稍抬,他沒讓心中的猶豫耽擱,身一動,人已下欄杆推門而入。
倒茶、欺近、掀簾、扶背、喂飲,他的動作流暢,舉止優雅,彷彿早已習慣此事,熟稔異常。
「嗯……咳咳……」口乾舌燥的巫緋語喝得急了,一口氣順不上來地咳著。
拿開水,他替她拍了拍背,如湖水般清透的眸在她未蒙面的白皙臉龐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蠱後巫緋語。
這名,多年前他已聽聞,多年後她的聲名更熾了。
神出鬼沒、性情古怪、相貌成謎的她,一度於江湖中引起騷動。他私以為,既是一族之長,又已成名多年,此人年紀必不小,豈知,他根本是錯得徹底。
他,早該想到的……
……
「當家的,今日我方得知一則驚人消息,您可願聽它一聽?」一年前,君韶安神秘兮兮地挨近他,說得小聲。
他未答,也未予理會。因為就算他說不願意,君韶安也會照說不誤。
「聽說蠱後巫緋語是封御上的師妹呢。」他用著驚訝的語氣開口。
看吧。攸皇不動聲色地將書冊翻頁。他一直不解像君韶安這種急性子,何以偏偏能將他的商行打理的有聲有色?
「封御上是誰,您知曉吧?就是人人所稱頌的那位神醫。」君韶安自說自話。「真不可思議,明明同門,一位是神醫,一位是蠱後;一位救人,一位害人。難不成是說好的?」
久久等不到攸皇回應的君韶安,滿腔熱血一下子讓水給澆熄了。
「我說當家的,我說了這麼多江湖消息,您好歹也應一聲嘛。」君韶安垮下了臉。「跟您說話真是沒勁,再大的消息也如同家常便飯般普通了。」他的埋怨更深了。
「她可害到你了?」
「什麼?」當家的話沒頭沒尾的,害他一時反應不及。「喔,您說蠱後啊。」他恍然。「是沒害到我。」
「那她的事,與你何干?」
「呃……」話這麼說是沒錯。但是……「同樣是江湖人,這種事多多少少也要瞭解一下,不是嗎?」
「何需如此?」漸漸退出江湖的他,根本不想與江湖有所牽扯。
何需如此?君韶安想了想。「當然是以備不時之需了。」
……
所以,他早該想到的。
神醫封御上只有二十來歲,身為他師妹的她會有多大年紀?
望著她光滑細緻的臉蛋,攸皇倏然收回心神。
方纔一陣嗆咳,她竟未清醒反而沉沉睡去?這到底……
「喜兒……」她突然低喚了聲,眸未睜。
僵了下,撐扶著她的他,等著。
「他走了?」手一抬,她抓住他手臂,眼仍未睜。「記得務必趕走他呀……」
似睡似醒的她說得含糊,但他卻聽得明明白白。
她口中的「他」,是指他吧。他承認,不喜與人往來的他確實不討人喜歡,但也不至於令人厭惡至此吧?
一年前的相遇,出手傷她是他不對,但他也被他耍弄、被她利用得夠本了,不是嗎?
趕他走?可以,他正等著。
放平她的身,他順勢欲將她的手收攏棉被中,卻讓那青中帶黑的肌膚色澤擭住了眸光。
她,中毒了?
入手的冰涼觸感,沁出額際的冷汗,令他不自覺地伸手探向她的額。
下蠱施毒的王者竟會中毒昏睡?想來雖可笑,他卻隱約覺得不對勁。
「族長怎麼了?」返回的喜兒一見房門敞開,而容隱公子又未守在外頭,急得她直奔而入。
「喝過水又昏睡了。」
喜兒探過身來瞧瞧,趕忙擰了條巾帕。「交給喜兒吧。」
眸一斂,他退至一旁,並未離開。
「她中什麼毒?」他看著替她拭汗的喜兒。
「鬼林的白霧瘴。」喜兒仔細地拭著她額際薄汗,這也是後來她才知曉的。
鬼林?攸皇神情微變。可是他擅闖的鬼林?
「為何中毒?」
「當然是為了——」喜兒倏然住口,差點說溜了嘴咬到舌頭。
「為了救我。」攸皇替她將話說完。就算她不說,他也隱約能猜到。
在鬼林裡,鬼族的地盤上若要有貴人相助,除她之外,誰有此能耐。
「何以我沒事,她卻昏睡不醒?」
「這……」喜兒咬了咬唇,到底該不該說呀?
瞧著床上的她睡得不甚安穩,纖細的身子似乎承受著極大的苦痛,有時還會忍不住抽動了下……他心中竟閃過一絲不快。
「我可以慢慢等!」
這句話根本就是威脅嘛,喜兒一臉為難。
「族長說,白霧瘴的毒會令人心生幻覺,陷入極大的恐懼中而崩潰發狂。此毒猛烈異常,稍有耽擱便回天乏術,族長怕公子撐不住,所以……」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嚥了嚥口水,續道:「所以先將公子的毒過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