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抵押品?」丁品臻問。
「我們來簽一份協議書,以確保你會善盡看護的責任,不會傷害昏迷中的世祁,所以希望你附帶簽下一份同意書——等你肚裡的孩子出世後,同意由我們孫家收養;如果世祁在你的照顧下沒有出事,等他恢復正常或你不想做這個工作要離去時,我便把這份同意書還你。這就是我說的抵押品。」
丁品臻腦袋裡轟然一聲,真不敢相信這個老狐狸竟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很為難?也對啦,或者你該跟孩子的父親好好商量這件事。」
「不必!你去找律師來,我簽。」孩子在她的肚子裡,要出生也還要八、九個月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夠她把這份收養同意書拿回來了,先把眼前的難關渡過再說。
「好,明天我會找律師來,我們簽好協議書,你就可以來照顧世祁了。」
「謝謝奶奶,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再見。福伯,幫我送丁小姐。」
等兩人都下樓,世祁從房間走出來。「奶奶,這樣好嗎?那我們跟騙子有什麼兩樣?」
「非常時期自然得用非常手段。」李宸鳳閉著眼睛說。
***
翌日。
丁品臻帶著簡便衣物到孫家報到。
她到場時孫家只有孫奶奶、福伯和律師,孫正皓夫婦則被孫奶奶要求到歐洲進行商務考察,她很不是滋味地再度和孫家簽下另一紙協議書及收養同意書。
「好了,奶奶你要我簽的文件我都簽了,現在我可以去看孫世祁了嗎?」
「丁小姐,請我跟來。」福伯招呼道。
當她看到孫世祁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心裡百感交集,忍不住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看見她時驚愕而惶惑的牽著她的手走進法院公證結婚的表情;想到他在山上出車禍時自己心中的驚嚇和自責;想起他對她的虛情假意不計真假的慷慨付出;想起在法國無名小島時的點點滴滴,她紅了眼眶,卻不教淚落下。
她知道此刻她沒有悲觀和流淚的權利,她只想他快快醒來,恢復以往那神采飛揚的愉快模樣。
「福伯,他的醫生和護士幾點會過來?」
福伯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必了,你忙你的去吧,我會看著他。」
「是。」福伯退了出去。
她坐到床邊,拉起他的手,輕輕地和他說著話:「孫世祁,你一定得快點醒過來,知道嗎?」
不久,醫生和護士都來了,福伯跟醫護人員介紹丁品臻是世祁的全日看護。丁品臻迫不及待地問醫生:「請問醫生,孫先生到底狀況怎麼樣?為什麼會昏迷不醒?」
醫生一臉躊躇。「昏迷的原因很多,目前我們也還在查,不過我們做過腦部的檢查,並沒有什麼大礙。」
「那我要注意一些什麼呢?或者做些什麼才可以幫助他醒過來?」她又問。
「這個我來跟丁小姐解釋好了。」一位中年護士往前跨一步說。
「丁小姐你必須兩個小時幫他翻一次身,下午幫他擦澡,每四個小時幫他的四肢按摩,最重要的是一有空就和他說話,刺激他的腦部。」
「那他都不能吃東西,是不是要靠打營養針?」丁品臻拿著紙筆記好護士交代的事項,想到他要是餓了怎麼辦?
「目前恐怕暫時得如此。」醫生帶點無奈的口吻說。
「喔。」事已至此,她也只得接受了。
「丁小姐,你放心,我會按時過來跟孫先生打針的。」
「好,我明白了。」她站到一旁看著他們替孫世祁量血壓和體溫。
「丁小姐,我們去跟老夫人報告孫先生的狀況,這裡就交給你了。如果孫先生有什麼狀況,請你打手機給我,這是我和莊護士的手機號碼。」醫生說完,給了她兩張名片,便領著護士走了出去。
福伯體貼地替她準備了一壺冰鎮烏梅汁,然後對她頷首,也走了出去。
屋裡剩下她和孫世祁兩人。
她去擰了濕毛巾幫他擦臉和手,然後坐下來輕輕幫他按摩著手腳,然後低聲對他說道:「唉,孫世祁,真想不到我們再見面會是這個情況,但仔細想想要不是這樣,我想我是決計不會再見你了。你一定要問為什麼對吧?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不想害你。你在法國的時候不是一直追問我明明可以狠敲你一筆,卻突然離去?
我想你大概猜到了,不然你不會窮追不捨非找到我問個清楚不可。
對,我真的很不應該地喜歡上你了,記不清是哪時候了,當我還是吳英美的時候,我喜歡你看我時那充滿抱歉卻又極力想彌補、那自然發自內心濃濃的善意。
其實我當吳英美好多年了,因為接的案子不同,所以用的名字不一樣,但扮醜的本事卻是打小就開始。
小時候因為超然媽媽的恩客太多,為了保護我,這是媽媽想出來的點子。
可是,慢慢地,我竟喜歡上扮丑這個遊戲。躲在又笨又蠢的舉止下,我可以冷靜地打量觀察別人,他們卻看不到真實的我,我可以感到無比的安全。
但這樣做,別人便理所當然地對我徹頭徹尾地忽視,我得不到老師關愛的眼神,同學沒人要和我玩,從小我便認清大部分的人都是冷漠又勢利的,連我那有錢的親生老爸都對我不聞不問了,我對人性實在很難抱太大的信心。
可是你卻很不一樣,你娶了我之後,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感到愧疚,一心想彌補我,卻又不敢面對我,那時我便知道我難得地遇上了一個真正的好人,我生平第一次稀罕地感到良心不安。
為了快速結束我們之間的糾纏,我變裝成邱雅芳勾引你,你卻一再吞下我拋下的餌。我不意外,真的不意外。
勾引男人老實說我有天分,但如果你聽著我瞎掰的悲慘故事,眼神不要那麼難過,給錢不要給得那麼慷慨爽快,看我的眼神不是那麼真誠而熱烈,我的不安不會那麼濃烈;我本以為自己已經練就一身銅牆鐵壁的心腸了,誰知卻被毫無心機的你給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