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實,我想睡了。」交睫的雙目抬都沒抬,兩眉徐開,真要睡著一般。
「可是公子……」按揉男子額穴的動作一頓。「小姐和封無涯他們——」
「他們如何?那是菱歌自己選的路。我已放手。」說話時,語氣平淡得可以,全無高低起伏,他依然舒眉合目,看也沒看她一眼,卻突然握住她指,重新壓在額角。「繼續揉,別停。」
「唔……是。」咬咬唇,樊香實只得按他的意思去做,再次替他揉著。
兩人皆無語了。
紗帷內好安靜,靜到似乎連心跳聲、呼息聲都能細細捕捉。
或者是貼得太近,在這小小所在,彼此氣息避無可避地交融,她竟也嗅到他發上、衣上的夜合香氣,微地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那氣味其實是被她所沾染上的,她身上的花香悄悄流向他……
說放手,就能瀟灑放手嗎?
果真放手了,那時時在夜是鬧頭疼又是為何?
她沒辦法捉摸公子的心思,卻是知道,有什麼在他內心翻騰著、變化著,他按捺住未爆發出來,那是他的陰暗面,卻也最最真實。
好半晌過去,她按揉的動作緩緩停住,手指仍留在他臉上。
像被貼住、吸引住,她知道要收手,卻無法乖乖照辦。
她依心而為了,心裡喜歡這樣做,喜歡他面龐輪廓,喜歡碰觸他,喜歡……
「公子……」她恍惚喚著。
男子深眠無語,鼻息拂過她的手背,暖暖的,癢癢的,她一顫,體內被點燃一把火,神魂騷動,覺得全身汗孔都細細泌出了蜜,腹是一酸,她憑著本能夾緊雙腿,很羞恥,又忍不住去想,想……想要……
她想要什麼?
「公子……」想要這個男人嗎?她該怎麼要?能要得起嗎?
他側臥在她的榻上,與她面對著面,離她好近、好近,近到只需她把臉往前一湊,就能……能要到他。
「公子……」他仍舊無語,真是睡熟似的,於是她把臉湊近。
她要了他的唇。
四片唇瓣輕輕相貼,柔軟輕觸,她不敢壓得太緊,就這樣大膽卻又不太爭氣地偷香,只是光這麼做而已,她眸中竟已湧淚。
頭往後撤,離開他的嘴,她才曉得呼息,淚水也跟著溢出眼眶。
為什麼要哭,她也鬧不明白,或者……一直想這麼做,一直希冀著能這麼做,然後忽地放膽去做,不知齤,不顧臉面,就是做了。吻了公子,吻了想吻之人,做出這樣的「壞事」,大功告成,所以開心得掉眼淚吧?
揉掉眸底的迷濛,一抬睫,她整個傻住。
男人那雙受逃花的長目此時正凝望著她,眼神沉靜,最深、最深的瞳心卻閃爍著光點,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又無比耐人尋味。
樊香實覺得自己快哭……不,她已經哭了,臉蛋脹紅,淚水湧得更厲害。
怎麼辦?怎麼辦?公子原來醒著嗎?!
嗚,又玩她!
「阿實喜歡我……」他低啞道,不是問句,卻如若有所悟的歎息。
她還僵著,不知該怎麼答話,他已探手抹掉她眼角與頰面的淚,淡淡笑道:「阿實喜歡她的公子。」
「嗚……」好丟臉、好丟臉,但又有如釋重傷之感,埋在心底不肯挖掘的事突然擺在眼前,逼她去看,逼得她不能再躲。已經這麼喜歡他,她的心意,原來如此。
好喜歡、好喜歡,想佔有著他,一直喜歡他。
「別哭……」他歎息,額頭靠了過來,用好低、好柔的聲音說給她聽,他說:「阿實,別哭,我喜歡你喜歡我……」
所以,別離開他、別背棄他。
別走。
她是他的寶。他的。
氣息陡濃,他回敬她一記吻。
一樣是四片唇瓣相貼,但力道不同、氣勢不同,掀起的熱火狂濤更是不同。
她想要的那種吻,他可以給她。
第7章(1)
素心若夢
唇瓣貼觸,吻她,他的舌描繪她嫩唇形狀,隨即探進她口中。
她剛開始像被嚇傻,眸中含淚,微啟的小嘴任由他吮吻。
他漸漸察覺她變得柔軟,蠢蠢欲動著,然後終於隨他而動,她含著他的唇舌回吻,憑本能,依著慾望,發燙的軀體緊挨著他。
長吻過後,她歡快的神情深刻印在他腦海中,她臉蛋醉紅,兩眼迷濛,彷彿中了迷毒,他說什麼,她都會照辦,任他予取予求。
相濡以沫,不是一住困難之事,畢竟對他陸芳遠而言,但凡上了心的事,再難、再雜都能覺精,他可以做到很好,吻得她目眩神迷,不知今夕是何夕。
原來她要的只是這樣的東西。
他的親吻。他的撫弄。與他體熱依偎。與他交頸而眠。
她要他的親近再親近。
也許她仍懵懵懂懂,不十分明白,但他卻有所體悟——她不自覺間把絕對致勝的「利器」交到他手中,那「利器」是他,他的唇、他的手、他的氣息與身軀。
原來只需這麼做,把自己當作毒,一口口餵食,等她成癮,就算趕她走,她也絕對癡黏他不放,或者連命都肯雙手奉上。
他喜歡她心甘情願追隨。
他喜歡她來喜歡他。
這表示她在他掌握裡,不出亂子。
「公子,在往南路上,咱們派去的人手這幾日皆被封無涯甩脫,到現下尚無消息回傳。」
議事廳後頭通往各院落的迴廊,陸芳遠坐在雕花石欄上,他坐姿隨意,秋陽淺淺灑在廊上,亦淺淺鑲了他半身。
和叔見他表情似笑未笑不知想什麼,目中卻顯暗晦,不禁又道:「公子,封無涯出身南蠻,此次他叛教出逃,薩渺渺下了追殺令,估讓封無涯應會一路退回南蠻。南蠻地形複雜,莽林遍佈,確實是避禍的所在,只是小姐……或者會吃不消……」略頓,語氣一整。「公子,還是由我親自去一趟?」
陸芳遠揚睫看他一眼,淡笑搖頭。
「和叔,把咱們的人都召回北冥吧。」
「可是小姐她……」眉間皺紋一深。
「菱歌願意跟著封無涯,她跟他走了,就算和叔找到她,強押她回來,她能開心嗎?」他說著體貼的話,眼神憂鬱,指間揉弄著一朵半開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