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夜合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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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脈受制,左右兩股豐沛熱氣陡地滲進血肉,順著經脈遊走她全身。如此一來,又是欠下人情,她有些緊張地掙了掙,卻掙脫不開,揚睫見他面色不豫,她心一跳,衝口便出——

  「不勞公子費心,阿實自能行氣。」

  她語氣微繃,但表情很沒氣勢,只盼他好心一點別來撩撥。

  哪知他臉色陡變,她不願靠近,他卻猛地一扯將她帶進他臂彎裡。

  如此一動,她左胸尚未痊癒的傷又被扯疼了,秀眉不禁擰起。

  她忍痛般悶哼一聲,下一瞬,他倒是靜止動作,僅靜靜維持摟抱她的姿勢。

  疼痛一過,樊香實試著推開那片男性胸膛,他卻不動如山。

  不僅推不開,他還得寸進尺將她整個人撈過來,讓她背部緊貼他胸前坐著,然後可預料的,她雙腕手脈再次被他精準按住,她不願再承他的情,他偏偏一波又一波地將情、將恩往她身上推送。

  她還不起的。

  然而有他從旁相助,她體內氣息果然充沛騰躍,在瞬間彌補了虛空,補足所欠缺的。

  他的氣在她體內引導她,讓她能輕易循著途徑,小周天又大周天地行氣於奇經八脈當中。

  「靜心,隨著我的氣走。」他體熱透出,再徐徐滲進她背膚。

  她咬咬牙,好不甘心,對他的「好意」擋都擋不了,只能被迫接受。

  當下凝神閉眸,寧定心志,讓他的氣充盈全身,再慢騰騰循著他的流動而流動,不噪進,穩紮穩打。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斂氣於丹田,她額面業已滲出溫熱薄汗,渾身輕飄飄,身軀熱且柔軟。

  有好半晌,她完全不想動,覺得這樣賴在他懷裡好舒服,整個人彷彿浸淫在漫漫溫潮中,隨波起伏。

  直到他忽而收攏雙袖,熱息拂上她臉膚,一個吻似有若無落在她頰面,她陡然一驚,倏地直起纖背從他懷中退開。

  她一下子動得太急,不禁輕捂左胸傷處,本能地想按住那方帶牽動的肌筋。

  「公子……多、多謝公子……」道謝時,連他雙目都不敢仰視,當然也就錯過他驟然間一變再變的神色。

  「當真謝我嗎?」陸芳遠輕哼了聲。

  他的怒氣是外顯的。她偷覷他一眼。儘管語氣淡然,嘴角甚至還有一抹微微上翹的弧,但樊香實清楚知道面前的男人發怒了。

  這樣的公子對她而言甚是陌生。

  心緒外露,且容易動怒的陸芳遠,在她腦中似不曾存在,一時間她竟接不上話,只能怔怔杵在那兒。

  幸好他沒進一步為難她,他若對她出手,她只有挨宰的分,更怕的是她肯定把持不住。她說過,倘是他心惡,她也是喜歡的,何況他對她一直那樣好,連在男女情慾上頭,他亦能拿自己滿足她……只是如今的她,已搞不清他的意圖,不願他騙她,不願他為安撫她而哄她、引誘她。

  不是真心的,她便沒辦法蒙著眼假裝一切無事,一切皆好。

  兩人在榻上對峙了會兒後,陸芳遠先打破沉默——

  「明日起,我隨『武林盟』外診一名退隱的江湖耆老,來去約莫十日,我不在之時,你藥要繼續喝,一日兩回,外敷的藥我已備妥在院內。另外,每日早晚都得練氣,這功課不可落下。」

  道完,他下了榻,立在榻邊拂了拂衫。

  樊香實仍有些發愣,他一下榻,她眸光不由得追上。

  四目相接,她背脊輕輕一顫,心口促跳兩下,又是那種溫溫漠漠的眼色,即使他眉宇間仍藏不豫,眼神卻透著探不見底的柔軟。

  她連忙撒開臉不敢再看,只咽咽喉兒,略艱澀地低應一聲,表示聽到了。

  他又靜佇片刻,離去時闊袖微動,到底沒再碰觸她。

  他離開時便如來時那樣悄靜,待她緩緩回過神,房中一切未變,被攪擾的只有破掉的心……

  第12章(1)

  公子主子不在「松濤居」的這幾日,風忽而帶起秋涼。

  今日,在「空山明月院」養了好些天的樊香實終於向魯胖叔和魯大叔「蹭」來一匹馬,確實是「蹭」,她挨著兩位大叔又說又乞又捧的,跟前跟後,大叔們見她臉色雖沒以往紅潤,身子卻似大好了,這才勉為其難拉出一匹溫馴母馬,讓她出去跑跑馬、透個氣兒。

  上了馬,也沒個確切目的,策馬輕馳,自然回到當時舊家所在。

  此夏末秋初時節,當年再加這些年累積下來的厚實冰雪層已消融了些。北冥十六峰一時有四季,以往這兒該是秋高氣爽,卻因地形改變,風向改變,也改了她腦中曾有的記憶,只剩白雪了。

  有人在不遠處燒東西,像似……燒著紙錢!

  她微微吃驚,一夾馬肚疾馳過去。

  馬匹尚未完全停下四蹄,她已因看清那人,驚喜顯露,不管不顧翻身下馬。

  「小牛哥!」

  二十出頭歲的高大青年抬起黛(矛勿黑)黑面龐,衝著她咧嘴大笑。

  「阿實,我給樊叔、樊嬸捎完這簍子紙錢和紙元寶,才想上『松濤居』瞧你呢!哈哈哈,你倒自個兒跑來了,咱們倆整兩年未見,默契可還是在啊!」

  樊香實用力頷首,眼淚奔了出來,又哭又笑。

  *

  幾日後,當「松濤居」的公子主子返回居落,聽聞大管事符伯捎上來的消息後,一張波潤難興的俊龐僵得難看,像極力克制著。

  許久、許久,那兩片薄唇才磨出話,語氣持平且徐慢。

  「什麼叫……出去後便不見回?」

  「就是……聽魯大、魯胖說了,阿實討了一匹馬,騎馬出去,之後就沒回來。」符伯頭很疼地歎氣。「她沒回來,倒托人把馬送回『松濤居』,是牛大娘家的大牛子把馬拉回來的,牛家那兩兄弟大牛和小牛從小與實丫頭就相識,這事公子也曉得的……」

  符伯話尾一弱,瞄到主子的模樣似有些恍惚,也不知有無聽進他說的話。

  週遭靜謐謐,好半晌陸芳遠才動了動,一雙眼仁黑得深不見底,平靜問:「知道她去了哪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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