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季楚一探手,將她旋入懷中,她沒防備,整個人往他身上跌,止不住衝力,索性放任身軀交纏著陷入床被間。
「算了,這種情形我早就有心理準備,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必那麼卑躬屈膝。」
「喔。」鼻音濃濃。
「我是說算了,不是分手,你掉什麼淚?」是他哪一個字說錯了還是她聽錯了。
「我知道。」那她還哭?
「你今天沒有回我信……」
「要聽實話?」
「嗯。」她一直在等,等不到,好慌,以為他真的不理她了。
「因為你太白目。」境界已經到了讓人無言以對的地步,原諒他功力不夠,無從回起。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她要是中規中矩寫個道歉信,他也不至於那麼無言,還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咧!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情調戲他!
他以為燕燕已經夠不懂得看人臉色說話,誰知——世人誠不欺他,果然沒有最白目,只有更白目,這世界是怎麼了!
這下換她無言。
「你也知道要窘了?」
「……那是我前一天放的,我以為你知道。」哪能未卜先知,曉得今天會發生這些不愉快的事。
接著,連他也困惑了。
若是抽開今天的突發狀況,這十足十是熱烈大膽的少女求愛詩,一句「妾擬將身嫁與」淺淺撩動心房,當然不是真的說想嫁他,而是在托付終身之下,另一種替在隱喻……
她曾說,今天會是很特別的日子。
突來的頓悟讓此刻親密貼纏的肌膚碰觸,也都湧起不同以往的微妙感受……
「盈袖——」啟唇,嗓音微啞。他沒有會錯意,對吧?
「我是認真的……今天是我二十二歲的生日,如果未來無從選擇,那麼至少我能為自己這二十二年生命作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決定。」她頓了頓,素手撫上他深刻凝視的臉容。
出生,不是她能選擇的。年少的父母為了意外到來的她吃盡苦頭,葬送人生,成為她一輩子愧負的親恩。
跳舞,不是她所選擇的。天分這種東西,在她還懵懂無知時,全世界都已經告訴她這件事,為了告慰父毋,跳舞從此成了她唯一的信念。
馮思堯的愛情,也不是她能選擇的,她只是被迫地接受著每一分給予,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因為那叫不知好歹。
只有他……
「楊季楚,只有愛上你,是我活到目前為止,唯一真正由自己所作的選擇,而我想把最純真美好的自己,留給我的選擇。」未來憶起,才能甘心,方能……情願。
原來,她是這樣打算的,如果沒那些意外,今天對他們而言,會是記憶當中多美好的一部分?
楊季楚閉上眼,感受指腹滑過臉龐的淺淺柔情,黑暗使得感官更為敏銳,軟唇落下細碎吮吻,移近唇際,他毫不遲疑地迎去,銜吮柔唇,深深纏吻——
一吻暫歇,輕抵著臻首,凝視暈紅秀容,他撐起上身勉強打住,想起當前最迫切的問題。「我沒準備——」
冉盈袖張臂,將他攬下,以唇封住他的疑慮。「我有。」
於是,他不再遲疑,迎身,全心擁抱。
第7章(1)
今天排練,怕會太晚,就不過去了。
傍晚時,收到她傳來的簡訊。
最近為了畢業公演的排練,經常忙到廢寢忘食,時時要他盯著。
敞人有這個榮幸前往一賭「楚腰纖細掌中輕」的絕妙舞姿嗎?
半笑弄、半試探地送出這一句詢問。
十分鐘後,她傳來回應。
我可以回家,專程為你一人而舞。
果然。
不意外她婉轉的拒絕,只是心中難免還是會感到些許失望。
回了句「我很期待」巧妙帶過,識相地沒再去繞著探不探視的話題打轉,一如既往地叮嚀她記得用餐,還有——
沒關係,多晚我都等你。
原以為最晚可以在八點前結束,沒想到同學開口邀了指導老師一走吃飯,她也不好說與人有約。誰都知道她住校,而且沒有男友要約會,最沒理由推拒的人就是她。
於是等到她真的抽得了身過來,已經……晚上十一點。
拿出他給的鑰匙開了門,他斜倚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茶几上還散置一桌子的論文資料。
他最近要忙的事不比她少,論文在最後的收尾階段、準備博士班考試、變態院長的勞役……一再壓縮每日的睡眠時數,給她的關懷叮嚀也沒因此而少上半分,她一句話,仍然神采奕奕地出現在她面前,未曾犧牲與她相處的時間。
放緩了步伐上前,動作輕巧地移開手邊的參考書籍,再將自己挪進他臂彎,寧馨依偎。
以為自己動作已經夠輕了,沒想到仍是驚動了他,他半清醒地睜眼,低頭瞧懷中多出來的軟馥嬌軀,初醒的嗓音微啞。「還以為你不來了。」
「不是說多晚都等我嗎?」
「是啊!」收攏雙臂,他再度閉上眼,享受片刻旖旎。
「以後不要等我了,來了我會打理自己。」這裡都來得熟門熟路了,何苦要他犧牲已經夠少的睡眠等候她?
「嗯,我知道。」嘴上是這樣回應,她知道下回他還是會等,總要她來了,第一時間見著她。
「公演排練得還順和嗎?」
「嗯。」想到什麼,她仰首問:「那天,你會來嗎?」
他撐開眼皮,垂眸瞧她。「你希望我去?」
「當然。無論台下有多少人,我人生的第一場公演,只為你而舞——」傾下的唇,街吮住句句動人的情話。
「我會為你留個專屬位置……永遠。」陷入激情前,隱約聽見她堅定許下的承諾。
盈袖有心事。
一場歡暢淋漓的肢體糾纏過後,她趴臥在凌亂床被間,倦極而眠。
楊季楚兜攏薄被遮掩裸軀,無聲無息地跨步下床,隨意披上外衣,拉開窗簾讓室外朦朧光源迤邐而入。
她雖掩飾得極好,可他是與她往來如此密切的人,她幾度的欲言又止,他不會察覺不出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