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聽出她話裡的譏諷,一名女子沉不住氣地開口,卻又詞窮地說不出任何話。
「把她的嘴巴洗一洗,教她以後再也不敢對我們回嘴。」另一名女子怒氣沖沖的指著白冉雲吼著,精心描繪的紅唇這會兒卻像極了血盆大口。
「對!讓她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另一名女子跟著附和。
「你們想幹什麼?可別亂來,啊……」
白冉雲還來不及反應她們所說的將嘴巴洗一洗是什麼意思,就被一票女子七手八腳的推進湖裡。由於過於錯愕,她竟忘了憋住氣,冰涼的湖水就這麼猛地灌進鼻息直衝喉嚨;竄入喉的湖水不似平日的無味,如一把火燒般地灼燙著胸膛,令她難受得連呼救聲都來不及逸出口,身子就這麼緩緩往下沉落。
奇異的是,不再掙扎之後,灌入胸脯的湖水卻不再那麼辛辣,她放棄往上游動的逃生意志,緩緩合上雙眼。
原來湖底涼得像在鳳揚薄霧瀰漫的清晨,失去意識前她意外的發現到這一點。
「她怎麼還沒上來?」湖岸邊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
「也許她是故意嚇唬我們!」
「正常人有可能待在水裡頭這麼久不游上來呼氣嗎?」
眾人面面相覷,平靜的湖面始終沒有再興波瀾,平和得有幾分怪異。
「還不下去救人,咱們可沒打算淹死她。」終於有人喊出聲。
其中幾名女子迅速跳下湖,另外幾名也飛快往府裡奔馳而去,尋求幫助。
偌大的廳裡靜得偶爾只聞幾聲杯盤輕觸的清脆聲響,更多的時候是靜得連蠟燭滴淚聲幾乎都能聽見。
「貝勒爺。」呈誥悄聲來到他身後恭謹喚道。
「嗯!」他應了聲。
呈誥聽見主子的回應,遂舉步走近微傾身子道:「冉雲小姐下午落水了。」
顓顗舉箸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旋即又像沒事似的夾起一塊酥炸黃魚送入口中細細品嚐。
片刻後,他放下手上的銀筷,端起盈滿茅台香氣的晶燦酒杯湊近鼻息嗅聞。
「死了?」輕啜了口酒後,他漫不經心地道。
「回貝勒爺,沒有。」
「既然死不了,就休拿這種雞毛蒜皮的芝麻小事來煩我。」他將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馨園的事他一向不過問,當然這一次他也不打算追問她為何落水,身為他的貼身侍僕,他應該瞭解的。
「可是……」呈誥遲疑了一下。
「可是什麼,有事就說出來,別吞吞吐吐。」顓顗冷冷的道。
「是,貝勒爺。冉雲小姐墜湖後,大夫替她檢查過,確定她已懷有一個多月身孕。」呈誥一鼓作氣的說出來,等著主子處分。
這一次他的確是失職,才會讓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馨園一向是他替主子打理,沒想到他不但讓人落湖,連每月固定的檢查竟失職的沒查出白冉雲懷孕的事,他低垂著眼等主子發落。
懷孕了?而且還一個多月?聞言,顓顗眼神驀地轉為陰鷙、深沉。
「好個工於心計的女人。」連懷孕一事都能做得保密到家,把他蒙在鼓裡,今天要不是墜了湖,這事還不曉得她打算要瞞多久;是不是要等到孩子呱呱落地,事情成了定局才讓他這個做爹的知道?他臉色陰鷙,幽黑的眸子閃動著怒火。
她想藉著孩子當上主母?憑她和那血統低賤的孩子?作夢!
「上馨園!」他突地起身大步邁出膳廳。
他倒要好好瞧瞧那女人有什麼本事阻止他打掉那低賤的孩子。
「貝勒爺?」原本預期該落下的處分破天荒地沒發生,這不似主子做事的原則。
他是愈來愈不懂主子的心了,呈誥怔怔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馨園裡眾人再次因十貝勒的出現而慌了手腳。
「貝勒爺……」嗲聲嗲氣的嬌喚聲在見到十貝勒那挺拔的身影時此起彼落地響起,然後一個個妖嬌婀娜的女子全蜂擁而上,將顓顗團團包圍住。
「滾開!」顓顗推開身旁一干女眷,逕自往他再熟悉不過的房間走去。
怒火如燎原般燒得一發不可收拾。
那女人恁地大膽竟公然挑釁他的權威,明知他是不允許任何侍寢懷他的種的,她竟自作主張地懷了孩子。
有本事耍我,你就要有本事承擔後果!
砰的一聲,他怒不可遏地踹開緊閉的門扉。
「人呢?」陰鷙含怒的眼眸掠過空無一人的房間。
後頭飛奔而至的馨園總管事一踏入房門,隨即被他那雙眸子嚇得差點兒撞上大開的門扉。
「回貝勒爺,人送走了。」額際的汗水狂飆而下,她拉著衣服頻頻拭汗。
送走?他的心猛地震了一下,沒他的允許,他們竟私自放了她?
「送到哪兒去了?送走我的人竟未知會我,你們這些人當我是死了嗎?」顓顗突地大吼。
「是……」總管事連忙應聲:「呃,不是……」這暴吼震得她腦袋一片空白,胡言亂語起來。
「別給我是呀不是的,人呢?」
「回貝勒爺,送到城裡的洋人醫館去了。」瞧見總管事被主子這一吼,嚇得失了心神胡言亂語,呈誥迅速開口適時化解她魂飛魄散的危機。
他真的愈來愈不瞭解他服侍近三十年的主子了,馨園的事主子從不插手、不過問,這點大家都知道。何況以前侍寢來來去去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這回不過是送個女人進醫館,為何主子卻像是走失了個重要的人般暴跳如雷,這一點也不像他行事穩健的主子。
「你給我說清楚,好好的人沒事送什麼醫館。」
「回貝勒爺,冉雲小姐落水後雖保住了性命,但現下正昏迷不醒。府裡的大夫醫緩不治急,所以我自作主張把人送到城裡那家洋人開的醫館去了。」
「你膽子倒是不小嘛!」顓顗輕柔的低語,接著突地暴吼道:「混帳,連這也不用向我報告嗎?」
「不敢。」呈誥迅速低下頭戒慎地回道。
方纔主子不是才說了,既然死不了,就休拿這種雞毛蒜皮的芝麻小事煩他?是以他將原本要告知的話全都收了回來,難道是他誤解主子當時的意思?可當時主子分明是對於白冉雲落水之事態度漫不經心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