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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讓我想想看,」人剛回去「原藝廊」分店的莎拉笑道,「她今天去隔壁館看了瑞斯?強森及其他兩位藝術家的個展。」

  「唔?」

  「做了一些很有趣的評論。」

  「我相信。」他幹幹地說。

  「吃了最有名的熱狗。」

  「嗯,垃圾食物。」她的最愛。

  「和吃角子老虎進行了幾次激烈的搏鬥,最後敗戰收場。」

  「唉。」

  「最後發現『玻璃迷宮』的鋼琴酒吧今晚有『資深單身男士之夜」。」

  「嗯……」鼻音拉得長長的。

  「所以目前應該正在那裡迷惑一群年齡屆於六十到八十歲、喪偶或獨身的可愛老頭子。」

  原仰發出一個屆於氣惱和好笑的哼聲。

  展場的門口已擺上不再讓客人進入的圍欄,現場的工作人員開始做清潔與關門前的準備,他揮手召來負責監督的湯尼:「你先看著,我馬上回來。」

  他自己直接往鋼琴酒吧而去。

  她確實是在那裡迷惑老男人無誤。

  那群可憐的老人家毫無招架之力,圍在她身邊搶著爭取她的注意力。

  他們竟然在酒吧裡玩起了二十一點。坐在高腳椅上的茜希正在洗牌,快速發幾張給其他四家,她嬌小的身材被圍在一堆外國老頭子之間,他只看得見她的發頂。

  「噢,比爾,你又爆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贏走你的錢,這樣吧!我們假裝這張牌沒有發,換下一張。」

  「嘿,小女孩,你剛才贏我的時候可沒有這麼仁慈。」某個蒼老的嗓音抗議。

  「沒錯沒錯,公平起見,要放水就全部放一輪。」

  一群老頭子像小學生一樣,七嘴八舌同時開口。

  「嗯哼!」原仰站在人群後方,輕輕咳了一聲。

  某個老人回頭看他一眼,露齒一笑,推推前面那個,前面那個再推推前面那個,突然間人群就像摩西分紅海,自動散出一條路來。

  路的端點是今天逃跑的女主角。

  她美得讓人屏息。

  即使數個小時前已經見過她盛裝的模樣,原仰依然覺得心頭一緊。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雞尾酒小禮服,由無數朵蕾絲小花手工縫製而成,黑色之下露出若隱若現的膚色,既高雅又誘人。

  誰敢說他的小暴君不是美人?

  「再過十分鐘展覽室的門就要鎖上,任何人都不能進去。」他用很刻意的姿勢瞄一眼昂貴的腕表,「你確定你不想回自己的個展再看一眼?」

  「咦?小美人,你有個展?你是藝術家嗎?」某個老人問。

  「是啊。」茜希燦然一笑。「我的個展就在展覽廳旁邊的那一間,明天歡迎來看哦!」

  一群老人七嘴八舌叉開始丟一堆問題。

  她在重重轟炸中,笑容不滅,對他眨眨眼。「你先回去吧!我不把這些老傢伙贏得口袋精光,他們是捨不得放我走的。」

  「什麼?」一群老人接獲挑戰,開始精神抖撒的上戰場。

  原仰搖搖頭,轉身再順著原路走回去。

  本來以為展場的門應該已經關上,沒想到非但未關,湯尼甚至站在門口張望著。一看見他回來,連忙指了指裡頭。

  原仰皺眉。怎麼回事?

  一踏進門內,他便明白了。

  本應清空的展覽室,此刻站著一道高瘦的身影。

  原仰認得這個男人。他叫符揚,和茜希一樣來自台灣,目前住在紐約,是國際間極知名的一位金石雕刻藝術家。

  「原藝廊」當初曾經想爭取他的新合約,但符揚的經紀人棋高一籌,將他妻子延攬進紐約分店工作,於是原仰便知道自己失去任何爭取的籌碼。

  以符揚的成就,金錢已經不是能誘使他換約的主要考慮。

  這一次茜希的個展,他寄了許多邀請函給美國知名的藝術家,符揚也是其中之一。但今天開幕之後他都沒出現,原仰以為他不會來了。

  以他在藝術園的地位,對這樣的新人展示會不厭興趣是正常的。

  「符先生。」原仰笑著迎上去。

  據說他和「玻璃迷宮」的經營者汪迎鎧是多年好友,莫怪乎湯尼不敢不讓他進來。

  符揚只是對他點了點頭,繼續一件一件作品慢慢看過去。原仰不浮不躁,也不多話,只是耐心陪著他一件一件看過去。

  符揚的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古怪難纏,所以原仰打算看情況辦事。

  停在某一件命名為「激情」的作品前,符揚直覺伸手想碰,隨即一頓。

  「警鈴暫時解除設定,您可以拿起來看不妨。」原仰笑道。

  「嗯。」符揚又對他點了點頭,然後捧起那只雕塑細細端詳了一番。

  原仰發現符揚比他想像中年輕。他們兩個有幾次出席過相同的場合,但從沒有真正互相介紹過。

  現在近距離一看,他發現名滿天下的符揚和自己年齡相仿,面目英俊。從外表看起來就像個正要去夜店喝酒的都會型男。

  符揚賞玩了一會兒,終於將那只雕塑放回位子上,還未發表任何評論,門外匆匆忙忙奔進來一道麗影。

  原仰一見到她便嘴角上揚。

  「茜……」

  他只說了一個字,方茜希已經奔過來,跳到符揚面前,一張笑臉咧得大大的。

  「師父,你來了!」

  ……師父?

  師父!

  符揚是她的師父?

  原仰三十二年的好定力堪堪讓他的下巴沒有掉下來。

  等一下,金石雕刻的符揚,為什麼會是琉璃陶士的方茜希的師父?

  「嗯。」符揚冷著臉,指了指那尊「激情」。「這件還可以。」

  「真的嗎?真的嗎?」又粗魯又暴躁又壞脾氣的茜希,此刻臉上堆滿了哈巴狗式的燦爛笑意。

  「那件雕工就差了點。」符揚指了指「戰」,神情不太滿意。

  他不滿意?原仰當場就想用長達二十分鐘的演說好好訓一訓他。

  「是,是。」根本不勞他辯護,當事人馬上無條件認錯。「我當初想將他臉部的表情雕琢得再精細一些,可是陶像一出窯,一些細節就都不見了。」

  「你的問題就是在於雕琢得太精細了。」符揚毫不客氣地批評。「我告訴過你幾次?不同的材質有不同的表現方式,陶像重的是神韻,你卻玩弄技巧,自然兩頭都不著邊。你看過我用石材雕瀑布時,在那裡斟酌水花要多細,水流要多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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