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沒事嗎?我覺得你真的怪怪的。」她小心翼翼的問:「你……該不會是受到什麼打擊吧?怎麼,和香華吵架了?」
「沒錯,我是受了重大打擊。」項康有一絲賭氣地開口,「認識二十年的老朋友突然不告而別,三個多月來對我不聞不問,是人都會傷心的,好嗎?」
明明就是個天才,為什麼鬧起彆扭會跟個幼稚園大班的小男孩沒兩樣?
她又想歎氣了。
「還有,為什麼把東西都退回給我?」他決心追究到底。
「我覺得我們是時候保持距離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固執地不想去懂。
「項康,就算是好朋友,也沒有一天到晚膩在一起的道理,何況你已經有女朋友,你們就快要結婚了,不管從哪方面看,我們都不宜再那麼親近。」陳蘭齊平靜地、就事論事地道,「我不想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我不能接受這種說法。」
她秀氣眉毛微挑:「你忘了,以前你也曾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所以你還是在生我的氣。」他直直盯著她,想看出她平靜外表下真正的心思。
「沒有。」撇去心底深處那一丁點殘留的悵然不提,她現在所說的話字字都是真心的。「這三個多月來我想了很多。我發現你說得對,我們是多年的好朋友,除了友情之外,實在不適合有其他的選項。」
她的話令項康啞然無言,卻一點也不覺得好過。
「所以你專心工作,專心談戀愛,專心經營自己未來的婚姻和人生吧,也不用太掛念我這個老朋友了。」她朝他微笑,「你看,我現在真的過得很好,說不定在台中住久了,還能遇到我的真命天子呢!」
不知怎的,當他聽見她說「說不定在台中住久了,還能遇到我的真命天子」時,整個人突然像被一列載貨火車當頭撞上,眼前世界轟然塌陷……
「待會兒回台北,路上小心。」陳蘭齊努力不去看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的他,好像她剛剛狠甩了他一巴掌似的,「我還有事,先走了。」
話說完,害怕自己平靜的心再被牽動起波瀾,她匆匆離開咖啡坊,進到外頭溫暖燦爛的陽光下,留下項康獨自坐在沙發座裡。
他應該提前回台北,要到高鐵台中站換票,並聯絡助理,把原本取消的會議重新卡進下午的行程……
但是他好像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動不了。
★☆★
陳蘭齊搭上搖搖晃晃的公車,往回家的方向前進。
車上的人很多,她抓著拉環,勢力站穩身子,卻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膝蓋像煮得過熟的麵條般癱軟,幾乎支撐不住全身的重量。
所有極力維持的冷靜和鎮定隨著消退的腎上腺素遠去,她雙手緊緊抓著拄環,不斷深呼吸,試圖把敢在胸口那股不爭氣的脆弱感推出體外。
陳蘭齊,你剛剛做得很好,你成功了九成,你已經不再像個花癡一樣巴著他不放,不再只為得到他的一個微笑,什麼都願意做……
有朝一日,她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完全做到對他的「無動於衷」!
「對,就是這樣,」她喃喃自語,「一定沒問題的。」
公車到站,她下了車,腳步慢吞吞的,若有所思地往老洋房方向走。
「蘭齊,你回來了?」貝念品站在鑄鐵大門前,臉上微帶焦急之色的張望著,在看到她時,不禁鬆了一口氣。「你還好嗎?」
「我很好,」她有一絲疑惑,「怎麼了?」
「我……對不起!」貝念品滿臉愧疚,緊握著她的手道:「我不應該沒有問過你,就擅自告訴那位項先生你到美術館去——」
「沒的事。」她一怔,隨即笑了,安慰道:「這一點都不會給我帶來困擾,真的。」
貝念品凝視著她,溫桑地問:「蘭齊,項先生就是那個『他』吧?」
她點點頭。
「他看起來非常關心你,而且我感覺得出來,他比他知道的還要在乎你。」貝念品說出自己觀察到的。
「項康一向是個說服力十足的男人,你知道他最大的殺傷力是什麼嗎?就是當他看著一個人的時侯,會讓對方完全相信他眼底有自己。」
「蘭齊……」貝念品欲言又止,最後輕歎一聲。「我希望你快樂,也希望你不會錯失幸福。」
「如果那份幸福真的屬予我的話。」陳蘭齊露出苦笑。
貝念品臉上掩不住一抹惑傷。「其實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
「我從沒在我丈夫臉上看過,像項先生那樣緊張、在意的神情……」
她低垂的睫毛輕顫。「哪怕只有一秒鐘也好。」
陳蘭齊心下一緊,不禁攬住她的肩,安慰道:「會的。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明白你對他有多重要的。」
「我已經沒有等待的力氣了。」貝念品笑容如風中凋零的落葉。
陳蘭齊無言以對,眼底流露出一抹心疼之色。
為什麼在愛情和婚姻裡,注定受傷的都是這些好女孩?
她們究竟是太愛對方,所以就忘了愛自己?
還是傾盡全力去愛人,是她們唯一所知的愛情?
第8章(1)
夜晚的台北,華麗如繁星鋪地。
結束認診的項康,驅車趕到了信義區一家法國餐廳,坐進靠窗邊,能將美麗璀璨夜景盡收眼底的vip座位。
他望著窗外景致,沉默不語。
官香華一貫姍姍來遲。
「下次別讓人家自己開車出門,這顯得我好像很沒行情似的。」她一坐下便嬌嗔道,「還有,我那些姐妹淘說你每次都不願意參加我們的聚會,你肯定是不夠愛我。」
「對不起。」項康眸光複雜地直視著她,「先點些東西吧。」
「這麼晚了吃消夜會胖的。」官香華對著菜單微皺眉,「我要一杯玫瑰茶就好。」
「麻煩你,玫瑰茶。」他對侍者微微一笑,「請給我海鮮濃湯和熱咖啡,謝謝。」
「好的,請稍候。」
待侍者離開後,官香華再也忍不住諷刺道:「怎麼?終於想起我了?我還以為你眼裡只有你的病人。」